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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不少地主富户仰慕城市繁华,纷纷搬进了苏州城里常住。但韩大老爷却厌恶城里浮华,执意定居在平门外乡间祖居,连带儿孙都不能进城。

韩大老爷有自己的信念,他觉得祖宗基业传到自己手里,只有亲自守在这儿才能感到心里安定。

但今天韩大老爷却不安定了,坐在高敞的大堂中都嫌气闷,走到堂外廊下,不停地来回踱步,双眉紧锁,仿佛满怀心事。

侍候在旁边的下人们瞧见这状况,知道老爷心情不佳,生怕被迁怒遭了池鱼之殃——过去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于是有人偷偷去后面内院,将小姨娘请了过来。却说这小姨娘姓赵,生得杏眼桃腮、艳色撩人,今年不过二十出头,近几年在韩大老爷这里最得宠。

下人们都知道,每当韩大老爷发了火时,连亲儿孙都要远远躲开,也只有赵小姨娘能哄得住。

小姨娘扭着腰身来到韩大老爷身边,贴上去问道:“老爷,最近家里平顺,外面太平,有什么烦心事能把你愁成这样?你看吓得小的们大气也不敢出。”

韩雄脸色仍然很难看,沉声道:“说出来你也没主意,听说钦差大人方应物已经盯上了我们韩家,要拿我们开刀杀鸡给猴看。”

小姨娘也吓了一跳,迟疑道:“没这么严重罢?”

韩大老爷双眉皱得更紧,“你懂什么?居安还要思危,况且已经身处累卵之危?常言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那方应物可是比县令令尹之流更厉害的角色!

连钦差采办太监都能被他驱逐走,堂堂的知府也被他软禁掉,如今又盯上了我韩家,能不忧虑小心么?

只要方应物有心修理韩家,而我韩家又懵懂不知、麻痹大意的话,只怕难逃厄运!”

小姨娘也被说得心慌慌,摇着韩大老爷道:“那快想想法子呀!”

韩雄长叹一声道:“自从韩雍大兄殁去之后,我韩家再无上得了台面的达官显贵,如何与那方应物分庭抗礼?

如今韩家独自面对方钦差,总显得势单力孤,故而要多拉几家一起才好。人多势众之后,分量也就有了,钦差大人想为所欲为也没那么容易。”

拿定了主意,韩大老爷将西席先生请来,吩咐他写了十来封信,邀请一干亲友家族的家主后日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