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尝君惊讶道:“盛极必衰,危如累卵?鲁兄何出此言?”
鲁仲连叹道:“天下将乱,五国伐完五小国,必然是七雄争霸的时候,如今秦国实力仍最强,但却龟缩秦川内不出,就是要等中原消耗,它在保存实力!而燕国百废待兴,时刻在推行变法,比之秦国商君办法,还要细腻,何况齐国与燕国,有着险些灭国之仇,燕国三五年之后强盛,必然会联合它国来袭?这是外患,不能不警惕!”
“说起内患,更是要命,赋税逐年加倍,民怨载道,财货缺少,物价日高,国人金钱却大肥了魏楚赵的外商;甲兵六十万空耗府库;法令不固根本,一些旧贵氏族,兼并之土地却远远大于封地,收养奴隶成倍增加,雇佣、佃农无不依附,自成家军,违反国法;如今讨伐小鲁国,前线几次大战下来,后方粮草调运、调兵遣将都显得有些紊乱,与三年前入侵燕国时,战斗力有所下降,都是这几年无战事,骄兵少训,国君又放纵怠慢,一旦灭鲁后,日后如何与诸侯征战?”
孟尝君咀嚼他的话意,深深点头,一直以来,对于这位鲁仲连奇士,孟尝君都是敬仰万分,对方的睿智、才学、独到的分析,洞悉世事的锐目,让人佩服。
此时听到这番言论,使得孟尝君也谨慎起来,面色严肃,半晌开口道:“鲁兄所言极是,田文受教了。”
鲁仲连道:“齐国表面似乎财富强于六国,实则民富而国弱,城内百姓通过行商,煮盐铸钱,积累财富,但国家却强枝弱干,加上老旧贵族势力太大,盘根错杂,已经发展到一个巅峰,开始阻止皇权和社会的安稳,豪族兼并土地越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就多,王室很难调动各地贵族豪强。”
“这次从燕国回来,亲眼见到一些齐地西北部,就有佃农、雇农向燕地移居,因为燕国推行了家庭承包,三年一边,按人口分土地,不得买卖,稳住百姓,田地税租和人丁税都非常低,吸引不少难民前往定居,这招太狠了,燕国这是在储备人口,所图非小啊!”
“我也听说一些关于燕国变法的事,有秘谍回报,但是总觉得燕国变法匪夷所思,不大靠谱,真的能变法成功吗?”
“不好说,但任何理论,只要能与现实集合,推行下去,取得实效,就能成功,齐国从未彻底变革过,病入膏肓,虽然有天下第一学府‘稷下学宫’囊括四海人杰,可惜齐王并不重用,只是圈养起来,当成养士之风,并不用于庙堂朝廷,那有何用,还不是整日磨嘴皮,斗斗嘴,无法施展才能。”鲁仲连埋怨道。
孟尝君听了,脸有尴尬,但是仍虚心接受道:“那鲁兄觉得当前齐国,该如何布局?”
鲁仲连看着孟尝君道:“我知公子养士不少,也有自己扶持的组织,当务之急,灭掉鲁国后,有三件事,一是派出大量秘谍时刻打探六国形势,伺机而动;二是在齐国进行变革,对于老旧势力要进行割除流弊;三是尽量让齐国少树敌,缓和外交,避开与任何诸侯发生争斗,缓称霸主!”
孟尝君经他点拨,豁然开朗,点头道:“不错,齐国有一个死仇,一个强敌,半个盟友,其余三个非敌非友,齐国若不审时度势而强做霸主,只怕大祸临头。”
鲁仲连半笑起来:“既然孟尝君能即使醒悟,认识到这些,就能从容布局,应对危难了。”
孟尝君也笑道:“我田文,区区一介王室贵胄公子,毕竟不是全才,这三点任何一个要做好做善,都需要付出大力,尤其是齐国缺少商鞅那等治国变法的经纬之才啊!”
鲁仲连点头,半晌道:“不可急于求成,要稳中求进,幸亏了这个死仇目前尚无还手之力,那个强敌仍龟缩秦川,半个盟友若即若离,只要斡旋得当,应当还有转机,若能不战而消弭兵祸,国人之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