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钟意气运全身,浮筠剑光芒大炙,酝酿着复仇的兴奋,霞光万丈之中,一剑裹挟着撕裂的劲气与盛大的杀气,势如长虹,直向胸口掼来。
晏兮对上了南钟意憎恶的眼神,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杜梨,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一朵轻飘飘的雪花,那么轻,那么温暖,飞了起来,然后狠狠拍在了冰面上。
身下冰碎如龟裂,龟裂连成一大片,整个江面横枝竖叉地裂开来。
全身骨裂如碎瓷,最后一剑,贴着头发刺在了晏兮耳侧,南钟意狠狠踹在他心窝上,将晏兮踹飞了出去。
南钟意飞身上了岸,红着眼眶,喉咙里嘶身咆哮,他提着浮筠,气震脚下,发泄着愤怒,冰面破碎如粉,露出底下暗流汹涌的水浪。
晏兮被拍在冰面上,最后一刹那,杜梨脚尖一点,拉着晏兮上了岸。
南钟意没再看晏兮,一个眼神都不再分给他。
混杂着愤怒的是无尽的愧疚,对自身,也是对枉死的袍泽。
南钟意垂眸悲恸:“椒阳殿重法、重理、重势。法者,中立去私,大道乃行,但对你,我不能......”
南钟意咬咬牙,“今日对战,胜负已分,各自生死有命,你带他走吧!”
杜梨愣了愣,明白过来什么意思:“谢谢钟意,谢谢钟意,多谢钟意。”
杜梨扶起晏兮,走了几步,晏兮仿佛被抽了骨头,全身软成一根面条,挂在杜梨身上。
“殉玉。”擦身而过的瞬间,南钟意开口。
杜梨转头。
“许久没有对饮,今日漫天大雪,芦草醉风,亦如月苇堂,那是你求道的地方,你可愿再陪我喝上一杯。”南钟意的声音有些颤,他递过一个裘皮酒囊。
这样的天,酒只有盛在裘皮酒囊里,才不至于结冰。
那是杜梨理想开始的地方,月苇堂山雪无疆,杜梨于庭中埋下陈酒一坛。
少年高志,对师尊许下清明一生,实现抱负的诺言。
杜梨轻轻扶着晏兮坐下,接过南钟意手中酒囊,颤抖着行了一礼,坦荡而真诚:“钟意,请。”
南钟意行礼示意,两人同时仰头,一饮而尽。
南钟意哽了哽喉:“从前是我执念太深,殉玉,我向你道歉,露陌峰那一局棋,谁曾想,下到了这种地步。
南钟意停了停,“你离开九天之后,我再不饮酒,怕醉后失持,心事都与外人说......今日一饮,算是破了这个戒处。
“两头是路,吃一盅各分东西。”南钟意把酒囊摔在地上,“啧,巴山楚水凄凉地,清河县,我再不会来。
殉玉,你......你多保重!”
杜梨鼻子一酸,饶是习惯了隐忍,此时亦是面露戚色。
长久以来,不是不委屈的,多少次深夜引魂归来,一步一个台阶,碧山整整七百六十三级台阶。漫漫山道,清冷孤灯,辗转再难入眠。
“我只是得自己想得的。”杜梨哽着声,“不必抱歉。”
“钟意,你也多保重。”
杜梨再次扶起晏兮,一步一步地离开,雪已经下了很久,大路被大雪覆盖。
两个身影,一玄一素,慢慢走远了,目及之处,茫茫如盖,好像天地混沌初始为一,而后生玄素二色,不偏不倚......
南钟意独自一人站在大雪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发丝,眉毛、肩头覆了雪,他久久地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咬紧嘴唇,泪水却是流了下来,没有人能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