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涌出一种平静却又渗流得极深的甜,像苏州拔了丝的糯糖,缠绵、软融、藕断丝连。
又是另一种甘,浇灌着他的四肢百骸,安抚他那一颗曾惊慌失措的凡心。
仿佛前些天被对方冷言冷语刺出的伤口裂痕一下子痊愈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掌印放不下他!
齐轻舟现在更急了,迫不及待地要身体好起来,心急如焚地要去找掌印,他一刻一分一秒都等不及,恨不得马上就飞到掌印身边,缠着他。
就是要趁自己现在还病着,掌印才会心疼他,舍不得拒绝他,急匆匆把药灌下,他又改了主意。
掌印不喜欢人使苦肉计,他都记得,如今他小心翼翼地不敢再越一点点雷区,生怕招人烦。
“今日的梅枝备好了么?”齐轻舟一边问边拂开宫女递过来甜嘴的蜜饯,现在他喝多苦的药都不用那些小甜口了,再苦的眼泪他都尝过了这碗药算什么。
没人哄的小孩儿就没资格怕苦。
樱灵挥挥手示意那小宫女赶紧下去,躬身答道:“回殿下,每日都备着的。”她不知这梅枝有何特别,只是按着殿下给的方子供养着。
齐轻舟头还沉着,穿衣服的动作却利落快速:“剪几枝扎好,本王去趟乾心殿。”
樱灵皱眉担忧道:“今日大雪,殿下未愈,出去怕是又要吃风了。”
齐轻舟拍拍衣袖不在意地笑笑:“不大雪不病重怎表本王一番赤诚孝心?”
樱灵还想劝。
齐轻舟命令的语气说一不二:“去拿来。”
樱灵无奈,不敢违命,只得将梅枝拿来,又为小主子添了身软锦外袍,送他出门。
面无表情、乌目幽黑的清瘦少年面色苍白,一袭红衣,抱着梅枝,坚定走进呼呼风雪里,竟有一种天地苍茫独身毅力的孤勇与沉郁。
从乾心殿出来雪已停下,晴光照在宫檐的琉璃瓦上金灿灿一片。
“殿下。”
齐轻舟顿步等人追上来:“不等柳将军?”他出来的时候,柳家父女二人刚好被宣进去,打了个擦肩。
柳菁菁道:“不了,我爹还要与陛下谈南壤之事。”
她随口嘟囔了句:“陛下说话比以前慢了许多,事情说不完我爹今夜许是要在宫中住下了。”
齐轻舟冷冷弯了弯嘴角,没说什么。
他这些天进了议事堂,对南壤之事有所耳闻,但不具体知晓:“情况如何,严重么?”
到底是军情机密,就是对着这个好友柳菁菁也有些讳莫如深:“不好说。”
可马上又显出一副摩拳擦掌大显身手的气概:“不过也不值太过忧心。”
齐轻舟知道她向来就好驰骋沙场,只嘱咐道:“万事小心。”
柳菁菁与他走了半天没见着他一个笑,十分看不得他这副沉默严肃了无生气的模样:“殿下苦肉计没使成也别给我摆一副臭脸呀,我可就快要归营了。”
齐轻舟敷衍一笑。
柳菁菁不解了:“殿下就真这么喜欢那魔头?”
齐轻舟眉目一肃:“你叫他什么?”
柳菁菁“咳”了一声,改口:“九千岁九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