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璧提了那笼子,打开通往地下的暗门。他一路穿过昏暗的甬道,来到最深处的密室。蓝色的符光随着呼吸一闪一灭,谢灵璧观察许久,终于,他打开密室。就在这幽暗的山腹中,一排一排的"人"安静伫立。他们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对周遭一切都全无反应。
谢灵璧打量着这些人,脸上生出一丝笑意。随即,他打开铁丝笼,将里面的几只老鼠放了进去。老鼠一入密室,立刻四散而逃。
"你们作恶多端,本就罪该万死。"谢灵璧轻声道,"如今能为老夫所用,也算是不曾白活一场。"
没有人回应他,密室里高高低低地回荡着他的声音。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在世上留下过一段声名。但现如今,都是他的药引罢了。
暗处的老鼠飞快地爬过,发出吱吱的声音。谢灵璧闭上眼睛,感受着更强大的怨怒和恐惧。"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他喃喃道。
玉壶仙宗外,谢红尘带着黄壤在内的四名新秀弟子归来。
本来几人是照例要前往罗浮殿拜见谢灵璧的。但谢灵璧却并未现身,他以闭关练功为由,连谢红尘都没召见。
这倒也不算什么,不见他更好。黄壤回到房里,拿出她的宝贝们细看。这一趟瞰月城之行,她所得颇为丰富。
除了那把"一枝独秀"的宝剑,还有第一秋送给她的翡翠金丝的香囊。啊,还有一个挺有意思的姨母。
黄壤倒在床上,盘点所得,还挺高兴。
而上京。
监正大人刚一回京,不待师问鱼召见,立刻带着厚礼去往息家。随行陪同的还有监副鲍武。
息家高门大宅,见了他,也只开了个小门。
"你找准啊?"家奴对监正大人的衣饰视而不见,好像并不认得。鲍武这样粗大的神经,都觉得不太对头。
监正大人满面微笑,说∶"司天监第一秋,求见息老爷子。""司天监?"那家奴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通,道∶"你且候着吧。"说完,脑袋一缩进去,再不见人了。
监正大人在门口耐心等候,鲍武却是忍不住了。
他说∶"监正,这不对啊!我等往日前来,这息家也不曾这般无礼啊!""是吗?"监正大人明知故意。
鲍武怒道∶"朝廷每年与息家多少良种往来?这息老爷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嗯!"监正大人严肃地点点头。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日头开始向西偏移。这息家大门却紧闭,哪有半点开门迎客的意思?
鲍武眉头一皱,以他的智力,都发现了事情并不简单。他问∶"监正,您把那老头给得罪了?"
第一秋唔了一声,说∶"得罪二字,不太恰当。"——比这可严重多了。鲍武就更不解了∶"那这没道理啊。"
而此时,息家,一众家仆都聚在门后,大家猜测纷纷。但谁也没有开门的意思。
很显然,家主这是要晾着这位监正大人呢。但原因么……他们却是不太清楚。
——瞰月城的事,大家都以为黄壤前来送过信了。当然也就没再派人知会。息家其他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息老爷子一行人因为区区一个腰牌,被灰头土脸地抓进了府衙,下了大狱,还关了一晚。谁会有脸提这事儿?
于是所有人袖手旁观,一边看,一边心里直犯嘀咕。
就在此时,监正大人自袖中抽出一封书信,递给鲍武,道∶"念。"
"哦。"鲍武接过那信,当即展开。他这个人素来大嗓门,此时也是中气十足。他大声念∶"息老太爷在上!晚辈第一秋,于瞰月城巡查之际,发现前辈未戴腰牌,故将前辈等人捉拿入狱!虽是禀公执法,然回头细想,却也失之人情。"
鲍武越念越不对你说你干了什么?!
然而门后的一众家仆更听着不对-捉、拿、入、狱?
"息老太爷入狱之后,不肯自行出狱,要求陛下亲临。此事虽不合律法,却也是人之常情。晚辈不应拒绝,反而将前辈一行人赶至长街……"鲍武念得目瞪口呆。
然而和他一道惊恐的还有门背后的一众家仆!
鲍武还要继续念下去,而此时,鎏金铜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中年男子板着脸,站在鲍武面前。
司天监第一高手鲍武,从一个土修身上感觉到了凛冽的杀气!此等强烈的怨怒之气,竟然让他这样的武夫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中年男人目光如刀子,剜了第一秋一眼,一字一顿,道∶"老爷子说,进来说话!"监正大人这回礼数周全了,他一揖到地∶"谢谢息老爷子宽宏大量。"周围人一脸糟心—不宽宏大量行吗?鬼知道他那封信里面还写了什么东西。若依息老太爷的气性,恐怕啃了他的心都有了。
但不管怎么说,监正最终还是进了息家的门儿。
息老太爷并没见他,只又让他等了一个时辰之后,才令自己的长子息丰出面,将他打发走。
当然了,监正大人也不在意。
说到底,息家和朝廷唇齿相依。朝廷不能少了息家的良种,息家也不能少了朝廷这个主雇。纵有深仇大恨,还能离咋的?捂着鼻子、忍着恶心,继续过呗。
而玉壶仙宗。
黄壤依旧埋头苦修,谢红尘却发现——近日前来游学的外门弟子日渐增多。而且这些人,个个都是名门子弟,还多是男子。
他们进了外门,也不好生游学。只是伸头探脑地往黄壤身边凑。黄壤出门少,但她经常去祈露台。
于是这些名门子弟便在祈露台下功夫。他们帮黄壤搬肥料、晒种子,人人殷勤。而黄壤也总是笑盈盈的,不太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