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醒后似平静接受事实,由着荣家的下人抱他坐上木椅,以后这木椅便成了他的双腿,宽大绣着牡丹花的袍摆撂下来,一张俊俏又苍白的脸上神情仍旧骄矜贵气。
荣家如今已不需要他了。
荣昌海虽顾虑到他的感受并未直言,荣家新收一名义子的消息却周折传进了他的耳中。
荣颖知道自己已成废棋,所有经他手过的桩桩件件,日后也将要经别人之手。
他的生父对他物尽其用到极致,荣家三公子伤重的消息张扬到天下皆知。
荣颖垂着眼睫,淡淡抿了口清酒。
绮玉在他身侧半蹲着,细致地揉捏他的膝盖,一旁的炭火在炉内正盛着火苗,青色的玉砖上有拖行后的血气和腥味,室外有凄惨的哀嚎声。荣颖一双桃花眼中点进跳跃的火焰,漫不经心地问道,“人死了没?”
绮玉道,“已经死了。”这已是荣颖出事以来杖毙的第五个人。有时也许是健全的双腿刺到了荣颖的眼,有时或是暗地说了不中听的话,这一次是将荣颖小心翼翼收着的玉扳指摔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荣颖清醒后性情更加残虐,捉摸不透,即便绮玉长久侍奉于他,相比从前也惶恐不已,战战兢兢。
“活的像阴暗的蝼蚁一样,却为什么不肯去死?”
荣颖问道。
他像是在说院落中被杖毙的男人,又像是在自嘲,话音融化入风声,绮玉垂眸低声答道“也许有所眷恋,亦或有所不甘。”
荣颖道,“有何眷恋,有何不甘?”
绮玉道,“眷恋至亲至爱,不甘任人鱼肉,心怀希冀,以为多活一天明日便会好过今日,所以不肯轻易死去。”
荣颖竟是笑了,眼中笑出了泪。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