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日、十二日这两天,中书侍郎陈过庭、防御使折彦质以及欧阳珣等三十六位大小使臣相继出京,他们职务叫“割地使”。借宋朝皇帝之手让河东、河北各州郡放下武器投降,这是完颜粘罕计划的又一步,他也派兵跟随宋朝几十位割地使前往各地去交割城池。

最惨的是那些守臣的家属男女老幼几百人被绳子系在廊庑之下,昼夜呼啸的寒风把他们吹得瑟瑟发抖。饮食有时给有时不给,给也给得极少,一个个被饿得半死不活;被褥当然是不会有的,困了就一家人挤在一起坐在地上打个盹。

连日来饥寒啼号之声朝夕不绝,他们不敢指望能被释放,只寄希望于皇帝能求一求金国二帅,哪怕是能把他们关在避风的地方,每天能给几口热水喝也好!但这已经是奢望了,皇帝现在也没法管他们的死活……

而他们所欺叛的皇上赵桓这几天正忙于搜刮金银绢帛。完颜粘罕已经让使者给赵桓带了话:如果不能如数交纳金帛,那就纵兵下城,让士兵自已去取。曾一恍如重生的京城百姓又陷入了一片恐慌,东京城里的秩序又难以维持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赵桓和大臣们此时已经束手无策。赵桓连续三次下诏根括金银,根括的意思可以理解为彻底搜刮,以户部尚书梅执礼、开封府尹程抿、礼部侍郎安扶、工部侍郎陈知至充任东南西北四壁根括官。诏书上写着:

“大金军队已攻破外城,但敛兵不下,保全大宋社稷,全活一城生灵,可谓恩德至厚。大金军队风餐露宿,久经劳苦,理当犒劳。何况今日京城公私一切财物,本就已是尽归大金所有。京城官民应该竭尽全力,倾其所有犒赏金国大军。现已将国家府库财物献于军前,但深感数目太少,不敷支用。京城所有戚里权贵豪富之家均蒙大金再造之恩,从皇后开始,义当竭尽家财,不得稍有吝惜。现下令由开封府拘收财物,转送大金军前。有能率先竭尽钱财犒军者,由开封府奏报,朝廷可赏给官爵;如有藏匿不交者,将致使本朝对大金失去信义,当以军法处置。富贵之家如有隐匿钱财者,准许其奴婢告发……”

赵桓君臣对女真人是有求必应,却都没有识破其中的玄机,这一切都是宗翰正在实施的一个阴险缜密的计划。宗翰深知条件要一个一个地提,如果他一次性让赵桓断绝外援、交出马匹、交出兵器、交出粮食、交出府库,那肯定会逼得赵桓起来拼个鱼死网破。他每次提出一个条件,总是让赵桓觉得只要咬咬牙答应了这最后一个条件,灾难就会过去了。

所以赵桓一次次地妥协退让。他害怕破坏了和议召回赵构,首先就自己断绝了外援;现在又交出了马匹,便没有突围的能力,成了名副其实的瓮中之鳖;随后交出了兵器,大大降低了巷战的杀伤力;现在还交出了一部分粮食,很快东京城里的军民就会被饥饿彻底击垮,丧失最后的反抗能力!

可赵桓君臣还不知道,他们每一次的退让得到的唯一结果就是下一次必须做更大的退让,直到无路可退。现在除了康王赵构以外,一切都已落入女真人的设计之中,一切都是按着宗翰预想的方向在发展,随着水温的升高,大宋这只青蛙早晚被他煮熟!

第九十一章 康王赵构

曹辅奉命第二次出行千万河北寻找康王赵构传旨,他一直被金兵‘护送’到黄河边,黄河那边还是宋军据守,金兵总算没法继续护送了才作罢。

曹辅已知道金兵游骑正在四处侦测康王赵构的行踪,所以渡过黄河后,曹辅又就近来到了曹州,从曹州守臣那里得知赵构已收到第一份密诏,正在大名府等待河北兵马前去会合。曹辅把密诏又交给了曹州守臣,让他派人送给赵构,自己朝大名府反方向兜了几天圈子,然后回去复命。

回到女真军前,曹辅只推说不知康王行踪,回城复命。女真人闻言,也不去理会他。原来女真人早就侦知赵桓在相州号召四方勤王,已是初具规模,知道不早动手诛除,终是心腹之患。于是派出精锐铁骑,策划了一出“雪夜袭相州”。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长途奔袭的这次军事行动会大获成功,哪知却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而愿在北京大名府,闻知此讯的赵构暗自庆幸不已,以手加额道:“若非耿南仲坚持十四日离相州,还不知吉凶如何呢……”

原来这耿南仲作为割地使先一步出了京,与金使前往卫州,可还没等到达被遇到军民截杀金使,金使见势不妙撒腿跑了。守臣得知宰辅前来准备迎接,而百姓却不肯说其是与金使同行,不能让他进城。他无可奈何,打听到赵构在相州,便前往投奔,而他的儿子耿延禧也在那里随侍。

耿南仲是老奸巨猾,他见了赵构只字不提割地之事,却假传圣旨,说自己奉旨尽起河北之兵入京勤王。而此时赵构驻跸在相州观望,左右之地磁、卫、邢、洺等州官民都蜂拥而至,力劝他从速起兵勤王,可赵构托言没有得到朝廷诏旨不敢擅自发兵,似乎他是个谨守臣节的没有野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