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疼痛,没有流血,什么都没有,这仅只是一场从光坠落,而已。
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沐锦年摸黑走过去。
隐隐约约的,有模糊的白色光点渐渐出现,微弱,但连绵不绝,幽暗的光线逐渐连成一片,照出一条模糊的路来,为他指引前进的方向。
又是一段不知终点的路,透过引路的白光,他仿佛又看到了墨染。
沐锦年快步跟在墨染身后,看他带着斗笠,缓步走近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一个人离开;看他坐在迎来送往的客栈,点一壶清茶几个小菜,在角落里一坐一天,离开时小菜分毫未动,却已没了出炉时的热气;看他在人间四处游荡,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到头来仍旧孑然一身。
再后来,救下张逸,墨染在小山上落了脚,再再后来,山上的人变了又变,直到,一个矮小的身影踉跄着闯进墨染灰暗的世界。
引路的光越来越亮,沐锦年早已适应黑暗的双眸被刺痛,不得不闭上眼睛适应片刻。再睁眼,他远远望见路的尽头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墨染!”
他高高兴兴呼唤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几下冲过去,却在快要抵达时险些摔了个趔趄。
黑暗从未消失,只不过被光驱赶到更深更暗的地方,宛如毒舌一样“嘶嘶”吐着腥臭的舌头,等待着将猎物拖入深渊的机会。
它们等到了。
墨染双目紧闭站在一滩泥泞中,空空如也的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他的双腿已经陷入脚下的泥沼中,但仍有数不清的黑色触手从泥潭扑向墨染,想将他彻底拖进这片用不见天日的沼泽。
借着身边的光亮,沐锦年能清晰的看到,每一只触手都连着一张面目狰狞的脸在发出无声的哀嚎,其中有一些脸他在刚才的画面中见过,他甚至找到了阿明他们的脸,正挤在拥挤不堪的黑潭中,拼命伸出手去,将那个毫无防备的人往下拽。
侧耳倾听,他听到了他们一刻不停的抱怨:为什么不来救我们?为什么放任我们被抓走?为什么你还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沐锦年踩过黑泥,拼命保住逐渐下沉的墨染,高声喊道:“如果不是墨染,你们早死了,现在却来怪他?给我滚开!”
有那么一会儿,这确实奏效了,哭嚎不休的头颅齐齐安静下来,似乎被吓到了。
下一刻,更加汹涌的触手铺天盖地涌过来,连同沐锦年一起包裹在其中。
现在 ,他们膨胀的欲望催促他们让这两个人一起,陪他们永远沉沦在这里。
“不!”沐锦年召唤出灵剑。
轻盈但锋锐的剑灵活的穿梭在黑色触手中,切断那些充满恶意的手,一遍又一遍。
没有用。
这场拉锯不只持续了多久,黑与白的交锋中白色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彻底溃败。
沐锦年粗重地喘息着,紧绷的脸上不可避免显出疲态。
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灵力似乎源源不绝,但精神的重压一层层累加,压在他的身上,让无望的反抗越发迟缓。
小腿,大腿,腰部,胸膛,脖子......
飞舞的剑已先一步被拖下深渊,最后的最后,沐锦年绝望地抱紧墨染,徒劳地用身体挡下一只伸向墨染的手,可没有用,更多的触手绕开他的身体,缠绕在他不惜一切都要唤醒的人身上。
“墨染......”第无数次,也是最后一次,沐锦年呼唤着怀中之人的名字,双手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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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而略微刺眼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一扇纸窗斜照进屋子,洒落在床上睡得毫无知觉的人脸上。
安静的房间里,那人睫毛微微颤动,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墨染茫然地盯着陌生的屋顶,什么都没想。他的思绪还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梦里,脑海中空荡荡一片。
记忆慢慢苏醒,一点一点填满心中的空白,他想起了被带走的人质,大闹严家,被墨影卫围困,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