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风没有回答,她只是平静地看着郑听雪,又说了一遍:“去吧。”
第二天一早,郑听雪就跑到张小风的房门前候着。他一直等到天大亮,也没等到娘亲起床。
郑听雪向来有耐心,这回他却按耐不住,不想再继续等待。他直接推了门进去。
床上空无一人。
张小风一夜之间人间蒸发,郑暮州找她找得快疯了。他派人特地在从江北至关外的路上守着,却始终寻不到张小风的踪迹。
直到两个月后,才传来张小风的消息。
她一个人,一把剑,避开所有寻找她的耳目,独行千里潜入关外的聂家,一路杀百名守卫,直闯聂家府邸,找到白手妇后,当场将其连腰斩成两半。血踪绵延百里,如罗刹出狱。后张小风落入聂家人围攻,被白手妇的丈夫、聂家家主聂踏孤杀死,尸体悬挂山崖,曝尸数日,被鹰鸟分食。
郑暮州惊闻惨事,一夜白头。他再也不是曾经江湖上呼风唤雨的白梅老祖,接连痛失妻子与女儿的遭遇令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勇气和希望,余下的两个儿子,也不过是他苟延残喘的唯一动力。短短一年内,他衰老得厉害。原本挺拔宽厚的肩背萎缩成一道弯骨,人也病了,终日躺在床上咳嗽、昏睡,大夫来看,也查不出个病因,最后只能归于心病。
于是一整个家的重担,就突然落在了十四岁的郑听雪身上。
郑家不是没有分脉。郑暮州有一亲生妹妹和一堂弟,皆已嫁娶,以及零零星星的远房亲戚。但算来算去,如今有资格也有能力继任家主位置的却只有郑听雪一个。家中其他人有心帮忙,也只能起到帮辅的作用,到头来万事来还要让郑听雪来决定。
张小风头七时,郑听雪一个人跪在灵堂守灵。
他让孙老去看着父亲和弟弟,家丁遣散了不少,连来帮忙的姑舅家里人也被客客气气请了回去。郑听雪没让他们陪着自己,只说自己的娘亲自己守着就好。
张小风的尸骨回不来家乡,只能在祖陵中修一衣冠冢,牌位列在郑家的列祖列宗之间,列在幽幽燃烧的满室烛光里。
郑听雪跪在堂前,看着镌刻着张小风三个字的牌子。他看了很久,然后站起身,双手捧过牌子,走到角落坐下,把牌子抱进怀里,缩成一团。
“娘亲。”郑听雪轻轻唤了一声。他摸了摸手里的牌,硬硬的,很冷,棱角磕着他的手。于是他抱得更紧了些,把自己蜷成很小的一个,躲进黑暗里。
月亮落下山头时,郑听雪才从灵堂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