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怕也就辽阳敢这么说,就算是万历中后期的各地矿变民变,估计也没有哪一个人敢当街说这样的话。
大明民间,最多给皇帝编个浑号也就完事了,嘉靖叫家净,崇祯叫重征,就算是民间小智慧的一种体现,敢直说皇帝天子不是什么好玩意的,就算是明末农民大起义时,也不多见。
就算李自成,也说崇祯“君非甚暗”,眼前这山娃子,已经算是大踏步走在整个时代前列了。
不过在场的人,没有一个露出什么惊奇诧异或是愤怒的表情,似乎山娃子说的就是一句实话,是众人想说而不方便说出口的实话而已。
“好了,说这些事真真晦气,赶紧回去多喝两杯解解闷是正经。”
三人刚要离开,姜一鸣突然冷笑道:“你们瞧,这地面真邪,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嗯,还真是巧。”李从哲也是皱眉不已,从城门处一下子出来十几个无赖,大冷的天,不少都是袒胸露臂,露出身上的文身刺青……这玩意原本在唐宋时很流行,人们都喜欢刺上自己心爱的东西当做装饰,在少数民族部落,刺青还有吓唬敌人,增加战士武勇的作用……华夏也是从部落走出来的,刺青算是上古遗风,并无太多含意,但自唐末宋初天下纷乱,藩镇林立,为了防止士兵逃亡,各镇武将开始给部下将士强迫刺青,此例一开后,宋朝禁军也是如此,后来给配军犯人脸上刺金印,刺青的含意就更是不堪。
此时已经是大明万历年间,刺青已经是良家子不屑为之事,眼前这一伙人,个个身上有刺青,眼神凶厉,行止也是叫人看着十分不顺眼,大摇大摆,似乎这城门附近,就是自己家中庭院,随意出入,也可以随意做任何想做的事。
这样的举止,当然叫辽阳人看的十分愤怒,但这些来自抚顺和沈阳的无赖是锦衣卫特地招募过来的,出了事,锦衣卫也是拼命护着,公安司只要不和锦衣卫公然动手,就拿这些无赖没有办法,这些日子,只能尽量替市民多提供保护,使这些家伙虽然勒索抢掠,却没有杀人越货和强奸妇人的机会。
若是在别的城市,眼前这一伙人,哪怕是世间极恶之事也是照做出来,没有丝毫顾忌的。
“这他妈人渣。”姜一鸣性子是敦厚的,不过当年辽阳有这一类无赖时也被欺负过,一眼看到眼前这一伙人,顿时就勾起以前不愉快的回忆,顿时就破口骂出来。
“也就城里有这些王八蛋。”山娃子嘴角露出冷笑道:“俺们宽甸那边要出这样的人,全族蒙羞,自己想办法就处理了。”李从哲道:“也不一定族长就管,没准族长就喜欢养这样的人当打手。”
“这也是,俺以偏概全了。”
无赖们也看到这边的情形,看到有不少公安司的巡兵在,他们知道在这里讨不好了,一个个在脸上露出冷笑,就晃着身子,从这一群人身边挤过去。
新移民们倒是真的害怕这些家伙,一个个赶紧让开来,看到他们怯懦的样子,这对无赖们是很新奇的事情……在辽阳,哪怕他们是勒索成功了也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怒火,每个人的精神都是顽强不屈,很少有人主动对他们卑躬屈膝或是套交情买好,他们在辽阳这个几十万人口的城市中是孤独的,简直就是一小把胡椒面,除非他们自己出现的地方看到另外一批同伴,否则的话,就象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在风浪之中什么也不是。
他们当然知道,在辽阳原本的无赖混混们的下场,在内心深处他们也有一点紧张,在抚顺和沈阳,他们都是依附在某个大人物之下的,有很多脏活,大人物们不方便出手的就是交给他们来做,在辽阳,他们这样的人却是被扫的干干净净一个不剩,这里就是他们的险地,不过为了讨生活,也只能咬牙在这里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