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功在刚刚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其实王兀堂一过来,他就知道这个老女真人瞧了自己一眼,眼神锐利之至,似乎是有东西砸在自己脸上一样……他知道这是几十年厮杀和射猎,经常杀生之后才会有这种眼神,而且得是高手才行,虽然这老人很强,但惟功知道他精力已衰,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了,在对方目视过来时,他只是坦然的微笑,并没有因对方的瞪视而退后或是掉转脸庞去躲避。
对惟功这样的反应,王兀堂也有些吃惊,他五岁就挽弓,六岁就射杀猎物,十余岁就骑马射猎,二十岁就成为神射手,到这个年纪,他已经很难看到在自己的逼视下坦然无事,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人了,更何况对方是一个青年人,似乎连二十也不到的样子。
大明的官员他见过很多,文官们都是十分骄傲矜持,高高在上,武将们多半贪婪残暴,胸无点墨,不论文武,在见到女真人时,要么索取贿赂,摆出一副亲热的假面孔,要么就一心想在女真部族头上建立功勋,故意的摆出一副敌视的面孔出来。
只有眼前这个青年,既不敌视,也不故意的讨好,而是一副平视与淡然的表情。
这是一个很新奇的经历,如果不是信任觉昌安,王兀堂就会感觉眼前的事只是一个不那么好笑的玩笑了。
大明的官员会是眼前这副模样?打死他也不信的。
“这位大人高姓大名?”王兀堂终于走到惟功面前,也是以平视和对等的态度开始了谈话。
如果按以前的王兀堂的个性,他是绝不会和明朝官员这样说话的,在二十多年前,他曾经在明朝边境遇到几个被王杲部落绑住的明人俘虏,他和哈达部的王台立刻赶走了那些守卫,将那些俘虏给放了。
这只是一件小事,后来明朝边境的官员只赏给了几头牛做抚赏,王兀堂当时就高兴的下跪致谢。
在当时,他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没有敕书,不够资格到北京去朝见大明天子。
在他心里,大明天子是天下最伟大的君主,抚育万方,统驭万民,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神。
可惜的是,这种纯朴的信仰和对大明的崇拜,在去年的那一次进兵之后,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虽然他和诸申没有打下宽甸六堡,并且被李成梁击退了,但事实证明,大明并非不可触犯,自己纵兵犯边,也一样平安而退,他的部落,到现在也没有遭遇什么真正的打击。
这叫栋鄂部上下和王兀堂本人,不可避免的产生了骄狂的心理,对大明也没有以前那么景仰和畏惧了。
“我叫张惟功,”惟功笑道:“是一个带兵的将领,老人家应该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
王兀堂道:“是没有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