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学已经相约旧故,不日就要北上济南行在,效命陛下,此番路过南京,特来与牧斋先生辞行。”
钱谦益闻言落座,抚须不语。那中环也不催促,径自看这书房里悬挂的条幅书画。
“中环,令尊节寰公是钱某的良师益友,你我两家乃是通家之好,故而有一言钱某不得不说。”钱谦益满脸忠恳道。
节寰是四朝元老袁可立的号,眼前此人正是袁可立之子,有明一代数得上的文学家、书画家、大诗人、收藏家袁枢袁伯应,号中环。
袁家是书香豪族,袁枢本人又是一流的名士,与董其昌、钱谦益等人友善,在士林中号召力极大。若是他都要北上随驾,对于坚持留守“等”圣驾南幸的江南士人而言,无疑是重重一击。
第297章 一鸦不惊城鼓低(8)
“擅更祖制,撤卫所入州县,此乃弱我国防,其罪一也!”
“私设兵将,以散衔乱职品,此乃乱我朝纲,其罪二也!”
“羁留天子,虚空九五之位,此乃坏我社稷,其罪三也!”
“贪婪民财,罗织罪名,苛刻士子,此乃侵我天下,其罪四也!”
“有此四罪在前,中环还要北上么?”钱谦益一二三四罗列下来,总觉得还有什么罪过漏了。但所谓一鼓作气,他正是要借这气势喝醒袁枢,至于是否有遗漏也顾不得了。
袁枢安静听完,起身拱手道:“牧斋先生恐怕还漏了一条。”
“哦?”
“悖逆圣教,以刑名邪术牧民,此乃奸我华夏,罪莫大焉。”袁枢朗朗道。
别的罪再大,都不如与儒教作对的罪过大。有明一朝的士大夫只有政权概念,没有国家概念,就连民族概念都十分模糊。他们所推崇的华夷大防,更是文统道统,而非血统。只要统治者推崇儒教,士大夫阶层就可以与之合作,反之则是天下公敌!
“正是!”钱谦益浑然振奋:“中环所言甚是!既知储君无道,中环莫非还要北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