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借着姜成君一事,好教人看清楚,他对家人何等看重,往后若还要打他家眷的主意,须得好好掂量。
刘徇又是轻笑,抚了把她的颊,赞了句“聪慧”,又道:“还有什么?”
阿姝垂下眼睑:“大王此举,怕也是做给长安看的吧?”
此话一出,刘徇一愣,随即竟是再也没忍住,朗声笑了起来,一时间,寂静的夜色被骤然打破。
他笑得开怀畅快,面上毫无平日的矫饰,尽是豪气与野心,看得阿姝浑身一震。
外间守夜的婢子被这一阵破空的郎笑声惊醒,自榻边陡然爬起,晕晕乎乎跪到门外探问:“大王,可有吩咐?”
刘徇慢止了笑,扬声道:“无事,退下。”
待婢子脚步声消失,他眼里已布满了仇恨:“兄长之仇,我已忍了两年,若再不有所作为,只怕长乐宫里那位真要将我当作个软弱可欺的了。”
如今长安城里,章后与耿允那本就不坚固的联盟,已然有了诸多裂缝。章后素来不甘居人下,虽暂依附耿允,内里却开始培植亲信,纠结党羽。耿允自然全看在眼里,二人目下表面虽还和睦,内里却已暗潮涌动。
刘徇自先前迎长安的两位使者,便已摸到端倪,后又接连派人查探。他这个萧王,虽还不足以与天子抗衡,却也该在此时露更多头角,教那二位看清,他这个萧王,也有虎狼一面,若有心拉拢,便绝不容再随意践踏。
樊夫人与姜成君的话忽然交织在一起,自耳边一遍遍闪过,令刘徇额角一阵跳动。
他伸手捏住阿姝下巴,借着才点起的一盏孤灯深深的凝视:“他日我与你母亲,必有一死,若我待她,比今日待姜姬之手段更残忍可怖,你可会恨我?”
阿姝乌沉沉的黑眸闪过一瞬恐惧无措的水光,下意识的摇头,好半晌,戚戚然道:“她自犯了错,我早说过,对她并无同情,绝不阻大王。只是……她虽生而不养,到底也给了我这一身血肉之躯。到时,我别无他求,只盼大王……给个痛快吧。”
她总以为前世恩情已报,今生不再怜悯。然方才遥想日后长安惨状,竟还是一阵心悸。
章后该死,可即便是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她也还是于心不忍,今日之姜成君,亦是如此。旁人的凄惨下场,总能教她联想到自己的处境。
刘徇面无喜怒,双眸一瞬不瞬的端详她许久,仿佛在研判她话中真假,直至瞧见她眼角盈盈欲坠的泪珠,方松下手,替她拂去,笑着令她脑袋靠在自己胸口,道:“你也忒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