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二人一连四日同食同居,方寸天地间,言语甚少,竟生出半分和谐。
此中情形,自然全落入王戍耳中。
苦等数日,山下却无半点送粮的迹象,赤巾军中早已人心惶惶,都道刘徇兄长才被杀,难道少帝虽封了刘徇为萧王,实则无半点权柄,早为弃子,凭他那区区帛书王印,根本调不出什么粮来。
徐广更是心慌又懊恼,最初行此下策的便是他,此刻面对旁人责怪的目光,忍不住向王戍进言:“兄长,刘徇看来是不顶用了,不如兄弟们一起杀进涉县去,抢到多少便是多少,总比坐吃山空好。”
王戍沉吟,复想起刘徇处变不惊,胸有成竹的模样,摇头道:“不妥,此乃下下策,杀进涉县,能否抢到足够的粮尚且不知,但弟兄们定会折损许多,城中无辜妇孺也会遭难。”
当日落草为寇后,赤巾曾靠着毫无节制的抢掠,过了数月丰衣足食的日子,奈何王戍此人到底有节义,不愿伤及无辜,遂立下许多规矩,反教徐广等人束手束脚。这几日又过回节衣缩食的苦日子,徐广已然烦躁不堪,又逢进言被驳,越发恼怒,拍案质问:“兄长,难道就因怕事,便让大伙儿坐吃山空吗?当年与我等一同杀伐的兄长,怎如今血性全无?”
王戍听他如此出言不逊,也生怒意,豁然起身,冷道:“二弟,莫忘了,旁人之性命,与你我一样。山为寇,烧杀抢掠,终非长久之计。”说罢,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般,正色道,“去,将萧王请来。”
刘徇入内时,徐广已然负气离去,只王戍一人,一见他便先是作揖:“这几日,委屈萧王,暂居此处。”
刘徇虽衣物脏污,却面容洁净,仪表端整,看来自有一番气度。他摇头道:“我常日里风餐露宿,不觉得苦。只是苦了我那妇人赵姬,丈夫之事,本不该将她牵涉其中。”说罢,温润的眸子望向王戍,细细观察他形容举止。
王戍闻言一面自惭,一面暗叹,刘徇果然是有担当的真丈夫。
他试探道:“只是这数日,粮迟迟未到,萧王难道不担心,部下如先前一般四散逃走吗?更何况,那位监军谢公,看来也是个胆小如鼠之辈。”
刘徇大笑:“足下亦是东郡人士,我与兄长之名定有耳闻吧?我兄弟二人重义,若连部下都信不过,还如何成大事?君且看,不出两日,定有粮来。”
他转眼又做忧虑状:“我知足下难处,定是不愿伤及无辜,才出此下策。只是,今次无论结果如何,此地数位县令,怕不会罢休,赤巾危矣。”
王戍被他言中心事,不由面色一僵。
过去,他极力约束手下,轻易不扰周遭诸县,只对往来队伍下手,便是瞅准此地各县各自为政,县令皆奉明哲保身之道,只要不为大乱,他们便能安心在此扎寨。
可一旦被触怒,他们便很可能合数县之力,共同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