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那夜又一次浮现,眼前温润的面庞与那日的冷漠无情渐渐重合,阿姝只觉周身又疼痛起来,伸出放入他掌中的一手也变得冰凉,微微颤抖。
刘徇察觉到她不由自主的颤抖,略疑惑扬眉,然不过须臾,便又仿若无事,不再望她,只如谦谦君子般小心搀着她登上马车,随即便飞快松手,与之缡带相结,在众人目光中缓行而去。
刘徇初封王,无府邸,暂居原属刘徜的大司徒府,这婚仪便也在大司徒府行。
这一路上,围观者甚众,他始终秉着笑,一丝不苟。阿姝在侧,也不敢松懈,即便心有惧意,也努力挺直脊背,显出大族之女的气派。
婚仪是门面,若她连这一关都过不了,日后还如何立足?
黄昏时分,车马行至大司徒府,隔着一段距离,便闻府中钟鼓琴瑟之音,间或夹杂着嘻笑嘲讽之声,远远望去,众人看似皆衣新结彩,喜上眉梢,然待稍近,才觉观礼者已俨然分为数派,既有章后与耿允近臣,特来刺探凌|辱,也有刘徇部曲,个个面色冷峻,未见欢欣。
然更多的,还是秉着观望的态度,凑个热闹的寻常朝臣。
府内一应装点,虽样样从简,深合刘徇简朴作风,却又不过分凋敝。
阿姝甫一踏入大门,便隐约听有唱衰之声:“大司徒曾有高祖之志,为人光明磊落,豪迈放达,可他这二弟,却全无承兄长之志的模样,真是可怜又可恨。”
其人声之高,仿佛生怕旁人听不到。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当日尊太后之命,以言语相讥,诱刘徜出言不逊而至丧命的光禄大夫彭胜。此人原出身草寇,因读过些书,且巧言令色,口舌灵辩,投靠梁王后,入章后的眼,遂一路扶摇直上,为不少中直正派的朝臣所不喜。
此刻当着众人面,与婚仪之上大放厥词,显然是要激刘徇失态,好让他落得个同刘徜一样的下场。
众人皆屏息凝神,侧目望向才步入门内的新婚二人,只欲瞧这新封的萧王,是否会当众失态,如闪逝流星般迅速湮灭。
阿姝亦是心中一紧,稍稍侧目。
她距他不过半丈,能清晰的瞧见那双低垂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阴霾,与他宽袍大袖中微微攥紧的拳头。然不过须臾,那一分僵硬便消散不见,转而又恢复方才温润喜悦的模样。
他主动牵起阿姝的手步入礼堂,在众目睽睽下,朗声笑道:“今日乃徇之喜日,得妇如此,徇之大幸也,诸君,勿再言旁事。”说罢,颔首示意礼官相引。
众人闻言,这才将目光自他身上移至一旁的新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