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文官的监察,宋朝还在麟府路屯驻了禁军,起初为两千人,庆历四年增加到了一万多人,其任务虽然是抵御西夏侵略,而更重要的是“疑其强盛,别置兵马一司,以视其举动”,此司全称管勾麟府路军马司,历来是虚套在折家将脖子上的一根绞索,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根绞索就会突然收紧。
但讽刺的是,正是这根绞索拯救了折家将,拯救了麟府路。
西夏先礼后兵,趾高气扬地派使者前来,出示了徽宗皇帝亲笔签押的割地文书后,勒令折家将向西夏投降。
折家的族长折可大这时正抱病在床,听闻噩耗,仰天大呼:“祖宗百战基业,已传九代,今日竟要葬送吾手?纵死,亦羞见先人矣!”义愤填膺之下,折可大咳血而逝。
这一下算是炸了马蜂窝。折家将岂是善男信女?只不过碍着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通例,勉强把西夏使者当人看而已,现在这家伙竟然气死了自家老大,西夏使者人当不成,只好做鬼。
杀了西夏使者后,折家将以折可求为首,于祖宗祠堂中沥血为盟——折家男女老少誓死不认割地伪诏,愿与麟府路共存亡,战至最后一人亦在所不惜!
就在这时,家人通报,有管勾麟府路军马司统领袁远来拜。折可求一咬牙,反正已经决意违背昏君诏令了,索性不做二不休,先把朝廷的走狗做了!于是吩咐下去,两厢密布刀斧手——“令汝砍,即砍为肉酱!”
谁知袁远还没踏进门槛,就先喝道:“如今朝廷有割地之令,麟州府州丰州火山军保德军等诸处,再非我中华领土,如今可大君已逝,可求君继任府州,却不知欲做何图?”
折可求便装模作样道:“我亦欲降,却只恐乡党不容,子弟耻笑!”
袁远听了,目眦欲裂,戟指折可求骂道:“鼠辈!可恨折家将九世威名,今日轻轻丧于汝手!中国之土,岂可割尺寸于西贼?汝不思为国报效,为家报仇,却只思投降,折家先祖有灵,必不佑汝!”
折可求唯恐袁远是在耍孩儿诈自己,遂作窝囊状道:“官家谕令,谁敢有违?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纵然痛心,也只得从君命,舍小家了!”
话刚说完,袁远“呸”一声一口唾沫就吐了过来,折可求急闪时,就听袁远大骂道:“老子绿林出身,当初招安,是为了保境安家,朝廷上那个狗皇帝,老子觑他如草芥!今日昏君下了昏诏,想要老子奉诏,千难万难!姓折的,你既然决意要做忠臣,老子先在这里成全了你吧!只怕你死到九泉之下,也见不得祖宗!”
“呛啷”一声,袁远钢刀出鞘,直取折可求。两厢刀斧手一看这还了得?不等折可求摔杯子摔碗为号,早已一涌而出,将袁远围在垓心,正待下手,却听折可求一声大叫:“且慢!”
刀明斧利中,折可求问袁远道:“阁下贵为管勾麟府路军马司禁军统领,又非是本地人,何必强出头架这无谓的梁子?”
虽然身畔大斧斧面阔若真极牛头,霜锋凛冽,袁远兀自面不改色,瞋目厉喝:“吾所部虽为禁军,却都是中国人!”
折可求闻言,泪如雨下,斥退刀斧手,向袁远纳头便拜:“今日方知袁兄肺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