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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想得美好,言语中便加倍热切。察哥真是恨不得马上就把一纸割地的契书揣进怀里,好成就自己的不世伟业。

西门庆却摆手道:“此时我文气泛滥,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使者若不陪我畅意论文,便是看不起我,什么正事邪事,咱们什么事也不用谈了!”

察哥无奈,只好苦笑道:“在下奉陪!”心中却连珠价地大骂:“腐儒!酸丁!百无一用是书生!”

却听西门庆问道:“不知使者于边塞诗中,最喜哪一首?”

察哥便道:“在下最喜王翰《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此诗意兴豪纵,却又有飘然出尘之致,莫不是王子羽于醉中得之?”

西门庆拍手道:“说得好!若割河东之地,西夏边境便将直临太原府,王翰王子羽正是并州太原人,那时使者若想前往凭吊一番,却是忒方便了!”

察哥心中一跳,勉强笑道:“却不知梁山之主却又喜好何人诗句?”

西门庆兴冲冲地道:“我所爱多矣!使者吟诵《凉州词》,凉州者,西域歌舞之乡也!当此时,不由得便使我想起诗人元稹的一阙《西凉伎》来,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一朝燕贼乱中国,河湟没尽空遗丘。开远门前万里堠,今来蹙到行原州。去京五百而近何其逼,天子县内半没为荒陬。”

察哥闻声色变。却又听西门庆叹道:“凉州,唐代时又称姑臧,河西走廊之冲要所在。唐玄宗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爆发,唐朝廷将河西陇右十五万精兵大半调入内地平叛。吐蕃趁虚而入,连连蚕食大唐边塞城镇,并于唐代宗广德二年占领凉州,丝绸之路就此断绝。凉州失陷四十多年,历代朝廷只知苟且偷安,边关将领只会拥兵自重,不思收复失地,反而沉溺在凉州歌舞中,因此诗人元稹才写了这一首《西凉伎》讽刺这些尸位素餐之徒——最后诗人愤然问道:连城边将但高会,每听此曲能不羞?”

察哥也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心中已经明白了八九。却听西门庆再道:“诗人白居易看了元稹的《西凉伎》后,深有感触,也写了一首《西凉伎·刺封疆之臣也》与元稹唱和,其中有一段——自从天宝兵戈起,犬戎日夜吞西鄙。凉州陷来四十年,河陇侵将七千里。平时安西万里疆,今日边防在凤翔——哎呀!我这才想起来,割秦凤路土地之后,凤翔又将成为边防线了啊!历史重演!”

慢慢地把地图重新卷起,察哥道:“梁山之主汉学精深,令我边鄙之民大开茅塞——却不知割地之说……?”

西门庆悠然道:“我也很想偷偷摸摸地割地,以换东京开封府,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包不住火!万一这事儿漏了出去,再跳出个把圆稹扁稹、白居易黑居难来,也写几首《西凉伎》、《东凉伎》什么的,最后戳着我鼻子问‘每听此曲能不羞’……俺是生药铺掌柜的出身,见识狭,胆子小,实在是搂不住哇!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

察哥心里泛起最后一丝指望来,自己漫天要价,西门庆就地还钱,这才是政治协商的正理啊!于是,察哥赶紧问道:“却不知梁山之主还有何妙计?”

西门庆很真诚很真诚地看着察哥的眼睛,掏心掏肺地提议道:“要不这样?使者你先帮我把东京城扑楞下来,以证明你我两国地久天长的友谊,然后得个空儿,我便在边境上使力,今天一寸,明天半尺,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总有一天,那些不毛之地会在咱们默契的努力下,正式成为贵国的领土——却不知使者意下如何?”

察哥气得胡子眉毛都要飞了,当下飞起一拳,将西门庆的鼻子砸进了脸门里去……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察哥的脑补。在西门庆的地盘上,借他八个胆儿,他也没有冲冠一怒效荆轲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