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肥的猎物得而复失,让杨温心上滴血,只恨不能揪光头上发,挫碎口中牙。因为理智告诉杨节度不能自残,所以他手里的弓箭李代桃僵受了大委屈——杨温怒火中烧之下把箭壶里所有的箭射得一干二净不说,到最后两膀叫力,“嘣”的一声把一张上好的鹊画弓给拉折了。
眼看那艘出了自家弓箭射程之外的小船突然把头一个旋转,在水面上横了过来,船上西门庆向着水滨边的杨温哈哈大笑:“梁山泊水深千尺,不及杨温送我情——杨节度,你好悠闲!眼看着自家的后路都要被抄了,还上赶着给我送行?西门庆在此深谢杨节度深情厚谊,若杨节度临阵被擒,必不加害!”
杨温听了一呆,心中怔道:“这西门庆说甚么抄我后路,又说什么临阵擒我,难道是……?”
心头警兆正一闪,猛听后方已是人喊马嘶,一派嘈杂声响亮。杨温暗叫一声不好,猛回头,自家人马已是一片大乱,原来早有一彪梁山人马奋勇杀来,冲得官兵四散而走,首尾不得相顾,杨温、丘岳、周昂尽数被堵进了这条狭窄的小路里。
耳听败兵报上前来,杨温又惊又怒:“我倒忘了!西门庆这厮就是这梁山左近人,熟知地理,我只说以这绝路来赚他,却不想反被他转手赚了我!”
临渊羡西门庆不如退而解网——于是杨温在西门庆的欢送声中回头冲到这条小路的进口处一看,却见丘岳周昂二人并肩协力,正和梁山一员大将斗得难分难解。
那梁山将领一骑马,一条枪,虽是以一抵二,却是丝毫不落下风,那一条枪矫矢飞腾,自在如意,虽然招招凌厉,出手间却无半分烟火气,显得游刃有余。反倒是丘岳和周昂出尽了全力,两人早没了先前的那些勾心斗角,这时彼此吆喝呼应,一口刀、一柄斧互相遮前挡后,配合得紧密无比。
杨温一见之下,大吃一惊,丘岳、周昂二人武艺皆不在自己之下,这人却能以一敌二,压制得丘岳、周昂喘不上气来——如此了得,天下能有几人?看看丘岳和周昂都是额头见汗,汗透征袍,杨温不敢怠慢,大叫一声:“丘、周二位将军休慌,我来助战!”
这一回,杨温可不是抢功,而是真心助阵。三筹勇将,围了那员梁山大将转灯儿般厮杀,四骑马搅起征尘无算。
那员将力斗三人,并无半点惧怯。一条枪上下翻飞,若舞梨花,左右拦扫,如飘瑞雪,战到间深处时,突然卖个破绽,放周昂一斧直劈进空门里来,趁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大喝一声,枪锋烈起,如雷动于九天之上。周昂措手不及,着一枪,被刺于马下,当场毙命。
按理说,丘岳、周昂双战此人,尚可勉力支撑,有了杨温助阵后,该当如虎添翼才是,何以反倒被杀倒一人?原来,丘岳和周昂一个是护驾将军,一个是车骑将军,都是宋徽宗赵佶驾前的得用人,二人平时在官家面前切磋武艺,早已熟悉了彼此间招数,配合起来,就显得丝丝入扣,这一份同袍间的默契,在战时比得上一面救命的盾牌。
谁知现在又添上了一个杨温!杨温虽然也是武艺高强,但他和丘岳、周昂之间从来没有过演练配合,就这么硬生生地嵌入丘岳、周昂中间,虽然放屁添风,但却也破坏了御前二将的默契。梁山那员将也是个眼力凌锐的,得此良机,焉能放过?当下因势利导,只是一枪,便先将离群孤雁般的周昂刺于马下。
周昂一死,丘岳和杨温都是魂惊胆裂。二将奋力向那员将连出狠招,却都被其人轻松化解,真真是不动如山岳,难测如阴阳,那一股浩然难攀之气势,比之那柄攻势凌厉的长枪更加令人心寒。再斗数合,丘岳、杨温二人不约而同地吆喝一声,拨马分左右就跑。
那员将一声长笑,喝道:“跑哪里去?”催开战马直撵上来,“噌”的一枪,疾挑杨温颈项。杨温耳听脑后恶风不善,一个俯身低头,枪锋擦着头盔过去,算是逃过了一劫。
可是劫生连环,一枪过后,那员大将战马早已和杨温的战马跑了个并驾齐驱,那员将趁机伸出手,一把揪了杨温俯低身后显得更加醒目的狮蛮带,人借马力,轻轻巧巧将杨温摘离马鞍鞒,往地下一摔,喝道:“绑!”
两边梁山喽啰如狼似虎往上一闯,将杨温盔甲剥落,搭肩头、抹两臂,捆了个结实。杨温输得心服口服,长叹一声,问道:“杨温今日死矣!只是临死之前,还想请问这位将军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