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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氏落入梁山之手后,怕死的本性暴露无遗,对她这等诸事顺遂如意、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天之骄女来说,失去生命就失去了一切享受,那可是比毁容还要可怕的事。因此这些天里,蔡氏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梁山营中的饭菜虽然粗粝,但她居然也硬着头皮和胃口捱了下来,没敢借题发挥撒泼取闹。

苦居的这几天,蔡氏见除了饮食之外,西门庆待她始终恭敬有礼,在精神上还是把她当夫人一样供奉着,自信心便不知不觉地抬头。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蔡氏既觉得西门庆性子和善,便开始得寸进尺,又渐渐故态复萌起来。

西门庆要的就是这效果。今天见了面,便以言挑之:“恭喜夫人!贵总管梁伟锁忠心耿耿,已经带来了赎金,夫人明日一早,就可以回大名府了!”

一听西门庆夸梁伟锁“忠心耿耿”,蔡氏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当下冷哼道:“他忠心耿耿?耿个屁!若不是这厮吃里爬外,给我宅上送来了个狐媚子搅家星,老娘如何会失落在这里?”

西门庆附和道:“这倒也是!即使是在我们梁山,也看不起这种背主求荣的人。这梁伟锁只顾讨老爷喜欢,竟不惜伤害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夫人,此等狼心狗肺之徒,若不是有用他处,老大的板子早打死他了!”

帐外梁伟锁听到西门庆如此说,吓得他龟缩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儿。

蔡氏听西门庆话中杀气腾腾,不由得起了共鸣,心中暗想:“我堂堂一品夫人,岂能在气势上输于你这等草寇山贼?”于是阴森森地道:“公子的梁山虽然饶了这奴才,但本夫人心里,却轻放不了他!嘿嘿——待回了大名府,这等害主负恩的狗奴才,别有计较!”

西门庆饶有兴趣地问道:“怎样个计较法儿?是杀了他吗?”

蔡氏觉得自己有义务给土鳖西门庆上一课,让他见识见识,甚么是天朝手段,所以不屑地冷笑起来:“只是杀了这厮,实在太便宜他了!毕竟人死无知,觉不出痛苦,反倒给了他大解脱,不免落入了下乘俗套,我辈不取!”

西门庆作恍然大悟自愧不如状,叹息道:“受教了!不敢请问夫人,这上乘的手段,却又是甚么?”

蔡氏淡淡地道:“也没甚么啦!只是杀人之前,先要诛心,令他死不瞑目,难以割舍,方是报仇解气的正统法门——梁伟锁这厮有个儿子,玉雪可爱,被那猥琐东西视如珍宝。回了大名府之后,我只消当着他的面,将他儿子的两只眼睛用银勺子挖了出来——那时梁伟锁脸上的表情,定然精彩得很!”说着蔡氏闭上了两眼,悠然神往。

帐外梁伟锁听得肝胆俱裂,一颗心直浸到了冰窖子里去,全身都僵硬了。

西门庆皱眉道:“这个……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蔡氏一想到那两颗血淋淋的人体弹珠,就不由得兴奋起来,舔了舔唇皮儿道:“甚么太过?乱世须用重点!这是圣人的话,圣人都说下手要重点,那还有错吗?这样一来,那个猥琐东西才会长些记性,知道这大名府里,究竟是由谁来当家!不过——事到临头悔已迟,就让他带着满腔的懊悔不甘,重新投胎夺舍去吧!哈哈哈……”

西门庆听蔡氏不学有术,将“乱世须用重典”诠释成了“乱世须用重点”,一时间恍然大悟——原来后世的那些重点小学中学大学,都是打蔡氏这一脉留下来的!

于是西门庆竖起了两个大拇指,心悦诚服地道:“不愧是蔡太师的千金,见识卓绝。高!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