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迎春和绣春齐齐向梁伟锁福了一福,问候道:“见过贵人!”
梁伟锁勉强还了个半礼,然后四下打量着眼前寒素的几间屋子,叹息道:“却不知老冯何在?”
绣春一愣,低声诧道:“哪个老冯?”
迎春却是久随李瓶儿,诸事惯熟,虽然闻言也是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道:“贵人说的老冯,可是冯嬷嬷?可惜她老人家不久前刚刚故去了!”
原来梁中书虽然忍痛打发走了李瓶儿,但心中着实牵挂不下,于是悄悄派了一个安稳妥帖的冯老嬷嬷,去随身服侍李瓶儿。这件事是梁伟锁经手,梁府上下,瞒得天衣无缝,此时听迎春说得对了,梁伟锁暗暗点头,看来这个李瓶儿,应该不是冒认的了。
想起前情,李瓶儿温柔和顺,体念下仆,实是胜过蔡氏几百倍。梁伟锁不禁叹息道:“原来老冯已经过身!夫人这一番跋涉,身边少了老成的人主事,必然吃苦了!”
绣春听了这话,心中便不忿起来。梁伟锁言下之意,分明是说她们年轻不懂事,服侍不好李瓶儿,这却不是门缝儿里瞧人——把人瞧扁了么?绣春心下不服,难免形诸于色,于是低了头扭身一边,再不言语。
迎春却如没听见一般,只是温言道:“贵人光临寒舍,诚惶诚恐。此处不是讲话之地,便请贵人入偏屋奉茶。”
梁伟锁点头,便往旁边树上拴马。谁知梁府出来的马也是锦鞍玉食惯了,如今要把它们往普通的树上拴,哪里容得?物不平则鸣,两匹马索性尥着蹶子,乱叫起来。
正扰攘间,却听屋里一个柔弱的声音喘吁吁地喝问:“外面是何人喧哗?”
众人一呆,却是赵捣鬼机灵,抢着道:“恭喜李家娘子,娘子的病,我已经将药引子请来了,只消过得几日,必定霍然!”
屋里李瓶儿幽幽地道:“罢了!纵然是医得了病,却医不得命,我这病是永世也好不得的了,赵太医你却不必空言宽慰我。”
梁伟锁这时已经狠狠地在那两匹畜牲脑袋上扑了几巴掌,两匹马被打得俯首帖耳,再不敢使性,乖乖被拴到了树上。看梁伟锁一转身,两只畜牲难以撒气,便大口撕扯起树皮来。
这时的梁伟锁,听着从前熟悉的声音,思潮翻滚,感慨万千,呆了一瞬间,方低声向迎春道:“请姐姐向夫人通禀一声,就说猥琐儿求见!”
迎春向赵捣鬼那边看了一眼,赵捣鬼含笑点头。迎春这才轻轻施个礼:“贵人稍待!”随后和绣春翩然入屋。
只一忽儿的工夫,就听屋中李瓶儿“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迎春!你待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