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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伟锁谏道:“夫人,这内宅重地,外男怎可擅入?若因此坏了夫人清誉……?”

蔡氏不耐烦地把桌子一拍,喝道:“你这话,直似放屁!有人想来行刺老娘,这是多大的事体?若不问个青红皂白,老娘怎能安心得下?休要啰嗦,只给老娘带人去!老娘面上立得人,拳上跑得马,是响当当的婆娘,不戴头巾的男子汉!行得正立得直,有甚么顾忌处?”

梁伟锁听了再不敢言,出去将李固带进来。李固一步登天,趴在了地上,莫敢仰视。

蔡氏跷了脚,坐在中间品茶,如花凤姐左右侍奉,正眼也不瞧李固一眼,半日后方道:“我听说书的女先儿们唱过咱们大名府的风俗,叫甚么‘玉麒麟立雪齐腰’,说的是北京卢俊义员外在某年寒冬齐腰深的大雪里,救了一个冻倒之人的性命,并抬举他做了府上都管,被救人知恩图报,从此如何如何替主子卖命尽忠的事——你就是那个被卢俊义救过的李固?”

李固叩首道:“正是小人!”

蔡氏把桌子一拍,独脚直跳了起来,大叫道:“果然正是个小人!卢俊义在你身上有天高地厚之恩,你不思报答,反倒来老娘这里出首!这种不长进的事体,你也学着某些忘恩负义的杀材做了出来,摸摸你头上的脑袋瓜子还有吗?”叫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李固被蔡氏镀了富贵气的凶悍一逼,魂胆俱丧,用力把头往地上碰去,只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万幸这屋子里的地板上铺了大食国来的厚毯,否则李固早把自己的脑门儿碰碎了。

蔡氏冷哼一声,又喝问道:“你这厮恩将仇报,却又是仗了谁的势来?!”

李固早已落胆,闻言赶紧顺竿爬道:“小的原是读书人,忘恩负义的事,如何做得出来?今日不避毁誉来夫人面前出首,确实是有人主使!”

蔡氏把眉锋一挑:“有人主使?那么卢俊义凶心行刺之事,是你诬告了?”

李固急忙又磕头道:“夫人明断,卢俊义密谋行刺是实!只是此事瞒不过他家娘子贾氏,贾氏深明大义,不愿与卢贼同流合污,因此遣了小人来出首。”

蔡氏“哦”了一声,面上神色变幻,突然冷笑起来:“李固,你既然要出首,为何不先去官衙,却来寻我家猥琐儿?”

李固愣了一愣,方反应过来“猥琐儿”就是梁伟锁梁管家梁大人,然后才恭声道:“夫人啊!如今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卢俊义把衙门上下都喂熟了,我若上官府去举报他,那是自投罗网,只怕转眼就会被杀人灭口。只有寻到夫人门下,这才是万无一失!”

蔡氏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悠然道:“李固,听你所言,卢家那个贾氏,竟然是个大义灭亲的女中丈夫了?”

李固赶紧道:“回夫人,贾氏聪明贤惠,温柔可亲,知书达礼,通晓大体。卢俊义妄想对夫人不利,是多大的罪名?贾氏岂肯与此独夫同败?遂暗命小人,赍了一包袱金珠,来求见夫人。一是出首,二是乞请夫人只罪卢俊义一人,饶了卢府其余人等的性命!”说着,将一个临来时卢俊义给他准备的锦缎包袱高高地举了起来。

如花凤姐接过来,在蔡氏面前打开看时,锦盒里耀眼生花,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纵然蔡氏眼高,也有几件颇能惊心寓目者。蔡氏赏玩半晌后,点了点头,如花凤姐将礼物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