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暗哨见城头易帜,急以铜镜反光之法向后传信。彭玘得讯大喜,飞骑而来,急如风雨,早到青州城下,挥军进城,大局已定。
占领青州城远比想像中容易,慕容知府平日里虽然威严,但当他脖子上架着利剑的时候,就走向了威严的反面,有他四下里帮着呼延军救火,自然是兵不血刃。
呼延军先缴了城中守军的械,派人看守,然后慕容知府带路,韩滔、彭玘、两个小公子,都往关押呼延兄弟之处抢来。这些天来,不但是呼延兄弟,连他们在河南的家眷也被押解到这里来了。
托了徽宗那一句“从长计议”之福,呼延一家没被锁进牢城营里头,而是散禁在一处大宅院中——慕容知府知道呼延灼一家是冤枉的,再加上慕容呼延,都是胡姓,所以慕容知府招呼得还算过得去——这也是慕容彦达毫不犹豫就见风使舵的根本原因所在,他又没虐待呼延一家,因此有底气。
呼延灼呼延庆已经横了心准备就死了,现在突然见到韩滔彭玘和藏在河东的儿子出现,虽然都吃了一惊,但还镇定得住,反倒是他们的妻子见到久别的儿子,扑过来搂在怀中,刹那间已是泪如雨下。
韩滔彭玘跪倒在哥哥脚下,只是道:“小弟违了哥哥嘱咐,小弟该死!”
呼延灼扶起二人,问明原委,呆了半晌后,终于苦笑着道:“这个如何怨得了你们?狗奴才想绝我呼延家之后,其心何其毒也!罢罢罢!今日咱们轰轰烈烈死在一处吧!”
于是呼延灼也客客气气把慕容知府一家散禁于此,然后升府衙坐堂,先出榜安民,又去点查府库——毕竟自家现在已成叛军,多一分钱粮,就能多支撑几日。
本来还以为青州是大府治,钱粮应该广有才对。没想到慕容知府马上就要升迁了,临行前巧立各类名目,那府库虽不能说刮得清光,但也是十成里去了九成九。之所以没有刮得家徒四壁,是因为慕容知府还有些良知,引用他的原话,就是天下贪官是一家,总得给后来人留下点儿安身立命的本钱,才显做前任的风度啊!
后来人呼延兄弟希望落空,冲冲大怒,又去抄前任慕容知府的家,这回却是大有收获。慕容知府家虽然不能富敌大宋,但富敌大理却是绰绰有余,若拿来给呼延军发军饷,只怕一百辈子也发不完。
不过这么多钱呼延兄弟留着也没用,他们最想要的还是粮草。呼延灼一边派人到市上采买粮秣,一边派兄弟领兵去接应步兵押着的辎重,毕竟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青州府库里没粮,自己军中的粮草辎重就是宝贝了。
两日后,呼延庆押解着粮草归来,这时的呼延灼已经焦头烂额了。原来呼延兵在青州城中大肆采购粮草,弄得市面上人心惶惶,盐价米价象得道飞升似的轻飘飘往上猛涨。呼延灼一边打击囤积居奇的奸商,一边平抑物价,一边还得安抚百姓,折腾得他心力交瘁。呼延家不管男女老少,若说跃马冲阵,那人人都不含糊,可要干起这些平准货殖的琐碎勾当,却是个个门外汉。
呼延庆急中生智,给大哥出了个主意,把青州的绅衿都请来,这些人大都是地主老财,家里少了甚么也少不了粮食,呼延兵拿着现钱出高价,还怕买不出粮食来吗?
谁知还真买不出粮食来。青州的这些绅衿,都是跟官府关系密切的——没关系的都已经被括田括得家产尽绝了——他们知道呼延兵是反了朝廷的叛逆,今天若贪了高价卖给他们粮食,等到朝廷秋后算帐,把自己全家问在叛逆行列里,甚多甚少?因此这些绅衿们一个个统一口径,只推年景收成不好,地主家也没有余粮,每家捐献个十几二十石粮食敷衍了事。
呼延军军纪严明,呼延灼可以抄慕容知府的家,但要抄这些青州地头蛇的家,这事呼延灼还真做不出来。或者说,是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所以做不出来。
现在的呼延兵有三千铁骑,九千步卒,一万两千人每人每天平均吃二升米算,一天就得吃掉二千石米。以前有朝廷支应这么多人吃饭,呼延灼只管把心思用在练兵打仗上就行了,今天轮到他养活这么多张嘴了,呼延灼跳海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