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一向是以文驭武,如果不是文官亲自领兵,而是武将出行作战,罕有不派监军的,自宋太宗以来,这已经是祖宗家法了。呼延灼军中自然也不能例外,随军两位监军,一位是太监杨戬的手下,一位是高俅的门生,自出军以来,紧紧地监视着呼延灼,防贼一样防着他。
杨门生也是个太监,呼延灼和部下不和,正是他喜闻乐见的事情,见到护帐兵丁上来往外揪韩滔彭玘,便咳嗽一声,撇着公鸭嗓道:“且慢!呼延将军,咱家二人是监军,你枉斩大将,也不跟咱们说一声,未免太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吧?”
高门生也冷笑着附和道:“正是!呼延将军啊!你要杀人灭口,只怕是迟了些!”
杨门生和高门生一来就向呼延灼要贿赂,呼延灼累世将门,连高俅都不卖帐,哪里看得起这两个小人?当然是一毛不拔,两个监军碰了钉子,早看呼延灼不顺眼了。在他们眼里,韩滔彭玘一向与呼延灼不睦,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当然要护着韩滔彭玘了。
而高门生之所以说呼延灼是在杀人灭口,是因为今天戏台下一幕,早有耳报神把风声透到了他们两个的耳朵里。两个监军大喜,这正是扳倒呼延灼这家伙的好机会啊!辱骂先皇,沟通叛匪,这层层的大帽子压上去,倒要看看呼延灼这厮长了几颗脑袋!
因此韩滔彭玘,他们是必保的。陈州人马加上颍州人马再加上两个监军带来的人马一万出头,稳压呼延兄弟。
呼延灼听高门生一句“杀人灭口”,脸上变色,命部下放开韩滔彭玘,罢帐后拉了兄弟呼延庆疾走。
两个监军齐哼了一声,以好言安慰韩滔彭玘,杨门生便道:“今日之事,军中皇城司的探子早已飞文禀报官家,呼延灼的官算是当到头啦!两位将军早做准备,待宫中缇骑到时,呼延灼兄弟打囚车装木笼,这统兵的大将少不得由两位将军费心了。”
韩滔彭玘连连称谢,又说待二人掌了全军,没了呼延兄弟掣肘时,必有厚报。两个监军一听“厚报”二字,喜欢得屁股眼里都是笑,又夸奖了韩滔彭玘两句,这才迈着八字步得意洋洋地去了。
夜深人静时,韩滔彭玘来到呼延灼帐中议事。今天军帐中的好戏虽然骗过了两个监军,大家却没半分高兴。
望着案上孤灯,彭玘问道:“哥哥,缇骑将至,眼下却当如何是好?”
呼延灼神色镇定,悠然道:“报国哪怕蒙冤恨,自古沙场埋忠魂。是非一时难分辨,百年以后有人评。”
韩滔便把桌子一拍,低声却咬牙切齿地道:“哥哥,多少人纵横疆场未伤命,如今却含冤而死饮恨终身!这个狗朝廷,觑得咱们武将有如草芥,咱们的地位,比那等罪囚又能高多少?倒不如破釜沉舟,反了吧!”
帐内其他三人凛然一惊:“反了?”
一惊之后,彭玘亦咬牙道:“也罢!哥哥,反了就反了吧!咱们呼延家自老主公蒙冤屈死之后,世世代代,朝廷都防备着咱们。先是逼着咱们遣散家兵部曲,后来与契丹议和后,兔死狗烹,又逼着咱们离了河东故地内迁。今日梁山那一出戏,若传到当今官家耳朵里,还有咱们的好果子吃吗?那两个狗监军已经说得明白,哥哥你若不反,性命不保!”
韩滔把拳头握得“咔吧”直响,恨道:“想当年,名将杨业就是因监军的羞辱迫害,战死在陈家谷;勇将郭进不堪监军的欺辱而自杀……太多太多了!哥哥,你我大好男儿,捐躯在疆场倒也罢了,若死在这等猪狗不如的小人手里,九泉可配见祖灵?哥哥,不如今日便将那两个狗腿子斩了,先替前辈英烈们出一口百年的恶气!然后咱们弟兄反上梁山,也不愁三奇公子西门庆不另眼相看!否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便请哥哥下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