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西门庆一脸开玩笑的样子,但潘金莲心里早洞悉了他,于是暗“呸”一声,想道:“老娘两只眼睛琉璃珠儿一般,甚么看不分明?你那点鬼心眼子,只好在旁人身上使罢!不过,我若是挑明了说时,四泉兄弟脸上须不好看,栾家妹子心里也会生出芥蒂来,倒不如来个釜底抽薪,正本清源,一天的云彩也就散了!”
主意打定,便笑着站起身来,附和着西门庆的话道:“四泉兄弟说得有理。虽然咱们梁山上是各论各的交情,但栾家妹子若嫁了过来,咱们名义上岂不矮了栾家大哥一辈儿?倒不如趁着生米还没有变成熟饭的时候,多多占占便宜——贤侄女过来,让婶娘好好疼你!”潘金莲一边笑说着,一边将慌神无主的栾烟儿一把拉过来,在臂弯里一搂时,便笑道,“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贤侄女’还戴着这劳什子做甚么?”
伸手一扯,栾烟儿脸上的青纱已经翩翩飞了出去。
青巾在空中一翻的时候,西门庆赶紧抢着运气护住了心脉,免得惊见媸容后,也象吕方一样遭了不测,座上的众人或许已经经受住了此等考验,但自己可没有。
青巾一开,栾烟儿满脸煞白地倚在潘金莲身边。这煞白却不是真面目被揭露后的惊急,而是脸孔常年不见日光因此变异了的肤色。虽然这肤色带着三分病弱之意,但只见她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翠,眼波流动间,那一股盈盈羞意直涌上来,在脸颊上叆叇匀开,直似玉栏杆上铺了一层胭脂——这哪里是失魂丑女?分明竟是如花艳色!这正是:
胭脂队里称绝色,红粉群中作冠军。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002章 喜事与丧事
栾烟儿露出庐山真面目,西门庆把自己的预期心理准备反了,一口气出不上来,差点儿哽死,心中嘀咕道:“难道栾廷玉老哥还有另一个女儿不成?”
吴月娘见西门庆目瞪口呆,便提醒他道:“这就是栾廷玉大哥的独生爱女栾烟儿。且请栾家妹子坐下,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栾烟儿依言坐了,这女孩子和外人打交道少,和男人打交道更少,坐下后由月娘引导着,结结巴巴地说了好一阵子话,口齿才渐渐流利起来。
这女孩子的故事倒是很有意思。她生在祝家庄,虽然长得玉雪可爱,但因祝家庄不是个稳善之地,栾廷玉从小就让女儿戴上面巾,对外只推女儿是个丑女,弄得人人信以为真,否则祝彪是不是聘娶一丈青扈三娘,还在两可之间呢!因为丑名在外,栾烟儿打小就没什么游伴,只是跟着父亲读兵书,习武艺,好在她生性沉静,也不以为苦。
后来上了梁山,栾烟儿如闷鸟出笼,仗着一身本事,背着父亲乔装改扮了满后山游玩,谁知就碰上了吕方。吕方巡山有责,见这扮相拙劣的女子来得蹊跷,自然要上前问话,栾烟儿唯恐父亲知道了责骂,坚不吐实,两人话说不拢,就此斗了一场。
论本事,吕方还真不是栾烟儿的对手,只是这姑娘除了与父亲喂招之外,从没跟旁人交过手,许多杀招威力有限,吕方仗着身经百架经验丰富,勉强斗了个平手。
梁山上的交情,大部分都是打出来的,这二人一战之后,继续把这种传统发扬光大,从此天天相约,打到后来,也不知是对招还是对舞了。
栾烟儿固然唯恐父亲知道了大发雷霆,吕方上班时间干私活也是心里有鬼,两个人不约而同将事儿瞒得密不透风。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天栾廷玉考较女儿武功,见她身手虽然大有长进,但招势中却突然多了其它路数,并非自己传授,就起了疑心。追问起女儿时,可怜栾烟儿连撒谎都不会,只是红着脸不说,栾廷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责怪了浑家几句,勒令栾烟儿不许踏出房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