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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家歇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西门庆便告辞,进建康府干事。王家父子依依不舍地送走了西门庆,回来后王老丈便紧赶着儿子收拾包裹,往东平府去。王定六只好拴了个行李,提了根哨棒,一步三回头地别了父亲,渡江北去了。

西门庆进了建康府,问起神医安道全时,路人踊跃道:“原来客人远来是寻安太医的!那安太医确实神仙般手段,也不枉了客人你劳身费力一场!你从这边去,到了槐桥,那边都是医药铺,两边多少医家拱卫着中间那一家的,就是安太医府上了。”

谢过指路者,西门庆径往槐桥来。却见这里车马阗拥,几无驻足处。迎面一家金紫医官药铺,挂着楼大骨科的认旗儿;后面有杜金钩家、曹家、独胜元、山水李家,卖的是口齿咽喉药;再一转石鱼儿、班防御、银孩儿、柏郎中家,主治小儿;大鞋任家,产科……其余香药铺席,官员宅舍,不可胜记。

街道最底处,是一户普通人家,门脸儿也不甚华丽,只是檐头挑着一个“药”字,一个三柳长髯的先生,背着手站在门里,过往的人见了,都忙不迭地向他行礼,那先生只是点头微笑而已。西门庆刚开始还觉得这先生忒也傲慢了,但看得片时,就明白倒不是这先生傲慢,而是他如果每个人都还一礼的话,一天下来,就非腰肌劳损不可。

向路边一人请问时,果然不出西门庆所料,此人就是号称神医的安道全。

西门庆点点头,却不上前见礼,而是拉了马直直从安家药铺前行过,转到另一条街上去了。

这一回也不用问路了,凭着他少年时风流公子的丰富经验,举头望艳帜,垂目闻粉香,轻而易举就寻到了建康城中的烟花之地,只见三瓦四舍里好一片莺歌燕舞,却是:

红艳青旗珠粉楼,楼姬醉蠕筋骨柔。

楼下当垆名卓女,楼头伴客号莫愁。

羁旅已忘思乡苦,高官更做沉滞游。

待到楼心无月处,灯火辉煌耀千秋。

这两年来西门庆虽然风霜雨雪在梁山泊,人熬得黑瘦了好些,但玉不琢,不成器,现在的他一身风采,更胜昔年清河县里那个草质粗坯的西门大官人,因此倚马过斜桥,满楼红袖招,就不算甚么稀奇了。

西门庆对周围兜揽他的莺声燕沥听而不闻,只是向花门楼下一个干廋小猴儿将手一招,那小厮贼滑,眼光一溜到西门庆向他招手,“嗖”的一下,人就蹿过来了,却嘻笑道:“这位大官人有何吩咐?”

笑了一笑,西门庆先将一把足钱打发了过去,问道:“小兄弟,你叫甚么名字?”

那小厮便将胸一挺:“回大官人话,小人我叫韦小宝!”

西门庆好悬岔了气——秦梦溪在江上碰到了刘汉东,来城中又见到了韦小宝,何其有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