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懒得多话,大袖遮掩下,钱串子递了过去。孔方吃苦,西门受惠,那两个公人的表情马上由移情别恋变成了忠贞不二,笑容可掬地对西门庆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若用得着小的们,尽管吩咐!”
西门庆笑道:“我同我这二哥,是一路来的,却不知现在二位端公,要带他前往何处?”
一个公人道:“相公朱笔批了,将新到配军武松帖发本处牢城营,我们正要带尊兄前去安平寨施管营那里下文书,讨收管,若公子不放心,便一起前去如何?”
西门庆拱手道:“多谢两位端公提携了!”
两个公人乱嚷道:“岂有此理!应该说是公子提携我们兄弟才是!”
一路闲聊着行往安平寨,话题很自然就说到了快活林。两个公人语气里,明显有大抱怨,对施恩独霸着大肥肉,每年却只分州里那一星点儿份子钱感到不满,都说州尹大人已经忍了施家很久了,若这回张团练能从施恩手里把快活林夺过来,众位大人肯定都是乐见其成,孟州城里各处衙门,油水少说也能沾上三成。
武松听了,低头不语;西门庆听着,心里悲凉。看来施恩就算过得了眼下这一关,终究也没什么好下场,因为他的对手不只是一个张团练,而是整个孟州的腐烂官场。
终究有一天,快活林会易手,易手后的快活林再不是乐土,而会成为群魔乱舞的屠宰场。那里的生灵将会被以最快的速度放血,最终一个个失血过多支撑不住糜烂下去,尸骸的旷野最后构筑出从前那一片死气沉沉的废墟时代——快活林之名,从此将成为繁荣昌盛的绝响。
施恩的心血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投资在一个错误的时代,悲剧就这么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走不多时,牢城营在望,当前一座牌楼上,高悬着“安平寨”的牌匾,看起来风风雨雨,已经经历了好几世了,看那有些古旧的样子,也不知还能再挂多久。
过不牌楼,来到安平寨寨门前时,正看到一群人吃酒欢笑归来,赫然正是施恩等一干人。那位性子英烈的铃涵姑娘依然是脸蒙青纱,额头上和右手上都包了手帕,垂着头跟在施恩身旁。
西门庆一见铃涵,急忙往武松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影,他是做贼心虚,毕竟铃涵头上手上的瘀青,都是他的铜钱镖打出来的,万一人家追究起来,他非衙门里长草——慌(荒)了神不可。
武松身高八尺,放到现代那是一米九六的个头,再戴上宽阔的行枷,藏个西门庆绰绰有余。但这一来,武松那鹤立鸡群一般的风姿物语,却是藏不住的了。
施恩正跟寨前的几条大汉说话,转眼间突然看到武松,眼前顿时一亮。人长得高倒也没甚么,大宋长人尽有,但人长得这般高精气神却又是这般足的,却是万中无一。
向着这边,施恩大步而来,走到武松前方三尺处,施恩抱拳深施一礼:“不敢请教这位壮士高姓大名?”
一个公人嘴快,马上回答道:“小施公子,这人叫武松,是因为在山东当都头的时候,玩忽职守,以致酿成命案,所以上官一怒之下,就把他发配到咱们河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