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点点头:“看来,说那老鸨子凌逼死了人,倒是冤枉了她。”
李外传冷笑道:“便冤枉了她又怎的?这事体只要西门大官人主持起来,还不是咱们说怎样,就怎样吗?西门大官人若现在就到那丽春院中,趁着老鸨子还在知县相公那里过堂,她家里无人主持的工夫,只说是吊丧问苦,却在那李娇儿尸首上弄出点青紫瘀伤,然后便喊起冤来,你是那粉头的买主,却不是名正言顺?”
西门庆全身都颤了起来,却笑道:“好计!好计!”
李外传说得兴起,也没注意西门庆脸色,继续得意洋洋地道:“到那时,知县相公面前,自有我们这帮兄弟紧帮衬着,还怕那李老鸨子不破家买命吗?若她当真是一毛不拔,咱们弟兄只消用一拶子,就叫她招认个‘打骂欺凌,逼杀人命’,难道她以为,我大宋是没有王法的不成?到时大官人一张状子递进去,抄没了她的家产,也是一注肥财,便是我们这帮苦哈哈的兄弟们,也沾大官人的福,分润分润,得点油水脱去穷皮也好!”
李外传嘻嘻哈哈,正说得高兴,却冷不防左脸上猛吃了一掌,身不由己的,人便贴到了墙上去。一时间眼中金星乱冒,耳中却似做了个全堂的水陆道场,那钟儿磬儿铃儿一起响,连魂儿都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
呆了也许是半晌,也许只是一刹那,李外传猛然醒悟过来一转头,先叫了一声苦也:“这西门庆莫非真是甚么天星转世?他怎么长了两个脑袋?”
把自己的脑袋一晃,才发现不是西门庆天星显圣,是自己被一耳光打得眼花,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双影儿了。
就见面前那双头西门庆一手伸出十根指头戳着他骂:“我把你们这些个狼心狗肺、残民自肥的王八蛋东西!原来你也知道,这世上还有‘王法’二字?!今天我就让你这种东西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王法!”一边骂,一边拳打脚踢。
李外传知道西门庆是拜过名师,学过武艺的,只是万万想不到,今天自己竟然有了切身的体会。勉强挣扎着,他哀求道:“大……大官人,莫要……打了……小人,这就要死了……”话音未落,腿上吃了重重一脚,李外传便倒在了雪地里,抽起倒噎气来。
西门庆往他脸上相了相,冷笑道:“既然活不转了,我索性再兜裆踹上两脚,出出气也是好的!”
话音再次未落,李外传已经一骨碌爬起,跪在雪地里猛磕起头来:“大官人饶命!小的不是人,小的是个屁,大官人你就把小的放了吧!”
西门庆一把抓下他脑袋上皂隶特供的大檐帽,掷在地上狠狠地踏了两脚,戟指着李外传痛骂道:“昔日包龙图包拯大人手下那王朝马汉的名声,生生都叫你们这些狗操的败坏了!今日不将你收拾个痛快,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说着,一手脑揪着李外传的发髻,将他在雪地里横拉竖拽,直奔上李知县审案的大堂来。这时,早轰动了一街坊的人,大家不顾天寒,都跟在西门庆后面看热闹。
来到县衙门前,西门庆抢到那鸣冤鼓前待要击鼓时,一看却没有鼓槌,这鸣冤鼓岂不跟摆设一样?当下心中暗道:“这个真是官衙的传统了,今日冤鼓无鼓槌,明朝上访有截访,这都是什么世道?”
吸一口气,一拳砸在那鸣冤鼓上,只听得“咚”的一声,响彻了阴森森的县衙门;一拳刚过,二拳又来,这“咚”的一响,将清河县猫冬的人家都惊动了;待到第三拳时,“嘭”的一下,西门庆的拳头已经将鸣冤鼓给砸破了。
围观的百姓都喝彩:“星主大官人好硬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