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山东人,弘治十八年进士,后改庶吉士,入翰林院做了编修。后因为才华出众,被正德皇帝提拔为刑部主事,后升任刑部左侍郎,也算是政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如果不出意外,以他的资历,应该在二十年之内入阁为相。当然,前提是内阁出缺,而他在这个侍郎位置上也能干出一番成绩来。
对此,翟鸾倒是充满信心。
一个太监蹑手蹑脚走过来,手中拿着一根棉布面巾,在金盆里沁湿了,拧干,就要去擦皇帝的脸。
这个时候,皇帝突然睁开了眼睛,指了指浑身是汗的翟鸾,也不说话。
那个太监会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毛巾递给翟鸾。
翟鸾忙谢了恩,将毛巾敷在面上,一股清凉之气透面而入,舒服得他几乎要呻吟出声。可是,这一股清凉之气并不能让他烦乱的内心有些许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坐在火山口上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这汹汹的朝局烧成灰烬。可若能处理好这个烫手的热山芋,必然受到皇帝信重。能够得到皇帝信任,对施展自己胸中的抱负却大有益处。
正德十六年顺天府秋闱已经变成了一场笑话。先是生员孙淡在考场突然破栏而出,举报考场有人舞弊,然后,前司礼监秉笔太监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毕云带着人马与孙淡理应外合,控制住整个考场。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是泼天也似的大案,可就在这个时候,更让人觉得蹊跷的事情发生了。大太监黄锦也带着东厂的人冲到考场,说是要捉拿科场舞弊案首犯孙淡。
于是,两边的人马就隔着贡院的大门一通乱打,以至于让顺天府主考乔宇身负重伤。
顺天府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今年的秋闱又是皇帝登基所开的恩科,不管是朝臣还是皇帝,对这期乡试都异常关注。乡试的顺利与否,不但关系到朝廷的体面,也关系到皇帝的威严。如此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竟然就在北京城中激烈上演,却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而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一案的当事人居然是黄锦和孙淡,这二人可是皇帝的心腹。按说,如此重要的科举又关系到皇帝的面子,这二人应该不至于去触天子的霉头才对。
可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选在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对掐上了。
老实说,黄锦这人是一个大草包,自皇帝登基以来,也仗着他与皇帝的特殊关系飞扬跋扈,很讨人厌,在朝臣们的心目中,活脱脱一个钱宁式的佞臣阉贼。至于孙淡,虽然才华出众,在士林中声誉卓著,可他因为在前一段时间的夺嫡之争中表现得实在太抢眼,让翟鸾也很有些看法:君子当依正途入仕,搞这种从龙术做什么,没得坏了自己的名声。
翟鸾当初还抱着一个看热闹的想法在私下偷笑,可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他却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