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破败倒有一种古朴韵味。这让在后世看惯了人造古建筑的孙淡颇有兴趣。
最近,白云观好象得了一笔供奉,主殿正在维修,外面搭了一圈脚手架,十几个工人正唱着长春真人的《青天歌》,敲敲打打忙个不停。
正看得入迷,就听到有一个黑胖道士大声对着一个秀才模样的人道:“陈秀才,这事须有些难办。你也是有功名在身之人,吃住在观里没一点问题。可你也知道,我们道观甚是贫苦,墙上的壁画也就找匠人随意画上几个天官什么的应应景,倒没什么讲究。普通工匠,一天下来也不过十文工钱。你若愿意做,就依这个价格好了。”
“十文,实在是太……少了些。”那个陈姓秀才有些郁闷:“白云观怎么说也是千年古刹,庄重威严,随意画些天官上去不合适吧。再说了,我乃大名陈家子弟,怎么可能才十文钱一天的润笔?”
黑胖道士问道:“那么,你觉得多少合适。大名元城陈家的名字我还是听说过的。”
“两面墙壁……需要十天,你给我二两好不好?”陈秀才有些发窘,君子不言利,提起阿堵物来,他很是不好意思。
“二两……哈哈,二两可以请十个画匠,一天就能画好,也不过一钱银子。”黑胖道人讽刺一笑:“陈秀才,你也不过是陈家的旁系子弟,若是你家中的名手,倒也值得起这个价格。可惜啊……”
“可惜什么?”秀才一张脸开始涨红起来,看得出来,此人没什么人生经验,是一个很单纯的人。
“可惜你不是仇十洲,若是那仇英来画这两面墙壁,不要说二两银子,就算是二十两,贫道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那道人口中所说的仇英仇十洲乃是当世画坛第一高人,与沈周,文征明和唐寅被后世并称为“明四家”、“吴门四家”,亦称“天门四杰”。沈、文、唐三家,不仅以画取胜,且佐以诗句题跋,就画格而言,唐,仇相接近。
其中,仇英最擅山水,其中最著名代表作是《清明上河图》。当然,同北宋张择端的那副《清明上河图》不同,仇英的《清明商河图》画的是苏州风景。赙仪当初从北京逃到沈阳时就带了四副《清明上河图》,其中除了张择端那副外,还有仇本《清明上河图》。
唐伯虎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已成名多年,乃是江南想当当的名手,据孙淡所知道,唐寅嘉靖三年就会去世。如今的他年事已高,创作高峰期已过。而仇英则还是一个二是来岁的青年,正是吴门画派的扛鼎人物。即便在北方画坛,他的名声也是个如雷灌耳,是当时第一流的宗师级人物。
黑胖道士拿仇英出来说事,分明就是调侃这个陈姓秀才。
那陈秀才看模样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看起来甚是窘迫,鞋子都破得露出大拇哥了,身上的一袭青襟已经洗得发白。还好这袭青衣是秀才的制服,由国家发放,总算保持了一点读书人的体面。估计只要将这件外套一脱,里面的内衣不知道破成什么模样。
他应该是个穷秀才,否则也不可能寄食在白云观这种偏远道观之中。估计是他也会画几笔丹青,见道观大殿正在修建,又要在墙壁上画壁画,一时心痒,想赚点零花。却不想,白云观的道士对壁画质量没什么要求,一心只求便宜,不肯花大价钱。
陈秀才显然是一个老实人,可老实人也有些脾气。听到黑胖道士的调笑,他气得满面通红,道:“道长你这话说得凭地没有道理,天下间仇十洲只有一个,你总不可能将他从江南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