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愣,到没想到孙淡如此精明。
蒙住眼睛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终于上了一辆马车。等马车走了一短路,那人挨着孙淡坐下片刻,突然伸手揭开孙淡脸上黑布。
车里很暗,孙淡的眼睛很快就适应过来。却见那无须黑衣人默默地盯着自己看。
孙淡也不说什么,只朝他点了点头。
那个中年人摆摆头,突然苦笑:“毕竟是少年人,如何知道这世事的凶险,若我是你,下车之后立即离开北京,该干嘛干嘛。”
孙淡突然小声笑起来:“天威自古高难测,你的一片好心孙淡心领了,可惜孙淡没办法离开京城。我是孙家子弟,何去何从,都得听族长的。而且,锦衣卫有命,国子监任何人都不许离开北京。”
他心中明镜似的,如果没猜错,这个中年人应该是宫中的太监。不过,他能够提醒自己离开北京,不要来趟这凼浑水还是让孙淡非常感动。但孙淡还是奇怪,自己和他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中年太监叹息一声:“你也知道天威啊,先前收拾锦衣卫那个小旗的时候你大概已经想到了,能够让咱家侍侯的还能是谁,大将军,嘿,大将军朱寿究竟是谁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我自然知道,公公可是东厂的督公?”孙淡小声说:“朱大将军自然是今上,公公竟然在晚生面前挑明这一点,让孙淡很是感动。还请教公公尊姓大名。”
孙淡心中暗笑,他心中早有预感那个病人就是重病不起的正德皇帝,等到这个黑衣人自称东厂厂卫,吓退汪进勇之后,又肯定了三分。到那个病人说他叫朱寿之后,孙淡就已完全确定了。
正德皇帝这人喜欢亲自带兵上战场,又喜欢给自己封官。而皇帝亲征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为减少麻烦。正德索性给自己封了个大将军的官职,改名朱寿。
“我叫毕云,不是东厂的。我乃司设房太监,就是个给宫中主子们打家具的木匠。”中年太监毕云因为是阴人之体,觉得有些冷,搓了搓手,道:“宫中的事情已经够乱的,我读过你的书,觉得像你这样的人物,考个进士跟玩儿似的,完全没有必要走这条佞幸之路,若真陷在这一团乱麻中就此陨落,也可惜了。”
他喃喃地说:“我看过你的卷子,‘推内求之心,有无时不自验者焉。
盖所亡所能,亦因人心为得失者而耳。日知而月无忘者焉,岂尤有优游之候诶!
今夫时积而日,日积而月,月积终身焉,故无人不行乎其也!’
……哎,能写出这样文字的人,就算是大学士也能做得,就算是唐宋八大家也不过如此。想当初,大学士李东阳入司礼监经厂的内书堂教我等小宦官读书的时候,李先生也说过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