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子卿举止从容地用刀叉切着牛排,叉起一小块儿放如嘴中,又用餐巾沾沾唇,举起流光溢彩的装了葡萄酒的玻璃杯抿了口酒,接续说:“我让他拿走,要还,就把东三省还我!”
汉辰停了手中的酒杯,深深理解子卿的苦楚。
胡家在东北家财万贯,这回被日本人端了老巢,怕是所有私人资产都在这车皮中。胡子卿可以选择下野,拿了日本人归还的金银细软财务遁迹躲去国外,就此安享余生,什么国事家事,责任谩骂也就与他无关,怕这是胡子卿一直梦寐以求的散人生活。从他十多岁认识子卿开始,子卿就一直如此的想逃脱命运的安排,做个林间鸟,却如何也挣脱不了金丝笼。如今子卿还是有民族大义的,回应日本人的话也极其有骨气,只是胡家的财产就白白被日本强盗掠夺了。
子卿又说:“和田当年同家父的关系甚好,对我也如子侄般照顾。如今想想,孝彦对他多有不恭之处。那年东北易帜,他语重心长地来劝我,让我三思后行,说是中国古语道‘三年无改父之志’,说先父生前同日本合作愉快,抵触西京政府,如何我能易帜投靠西京。被孝彦一句话噎回,答曰‘你的话是不错,只是你还忘记了另一点,那就是,我是中国人!’”
胡子卿一脸苦笑:“他一再说我年轻气盛,过于纵意妄为,我答了他说,‘年轻?你们天皇与我同龄。’他慌了反驳说‘你如何能同我们天皇陛下同提并论?’”
胡子卿说到这里自己先挂出一脸促狭的笑,放下酒杯道:“你猜我如何对他?我对他讲,不是我胡孝彦愿意同你们天皇同提并论,是你们国家那些大臣眼拙,将我认成了你们日本天皇,还在我访问阅兵时,错误地奏出了只有迎接皇室才用的《君之代》曲子。”
汉辰听了也呵呵地笑了,他记起子卿二十多岁出访日本时的这段趣事。
二人胡乱点了些吃的,自当充饥,一结帐汉辰吓了一跳,都够吃三顿中餐的价格。
胡子卿毫不犹豫地付账,带了汉辰离开。车开到大门口,发现请愿的学生同卫兵发生了口角,一群学生将砖头墨水瓶往胡子卿官邸里扔。
“掉头!”汉辰忙提醒子卿,二人的车绕去了后门回官邸。
黄为仁走了,听秘书长说,黄主席走的时候很气愤,认为胡子卿丝毫没有诚意,盛气凌人,不拿他放在眼里。
汉辰指了指子卿,没说出话。
子卿咬了咬唇,嘀咕道:“心眼小得像娘们,不去理他。不定回西京如何向老头子告状!”
汉辰哭笑不得,子卿不担心黄为仁生气,反担心老头子何总理若是知道此事要教训他。
“你还知道怕?”汉辰问。
“不怕,就是怕他叨唠,你是不知道!”子卿俏皮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