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陛下近些时日很喜欢来这神宫之上?”张濬忽然问道。
天子默默点头,望向外面的眼神越发凝滞。
“当年武皇何等气魄,营造起了这辉煌壮丽的东都,长安、洛阳,一西一东,辉映神州,天下万邦来拜,无不心驰目眩。只是如今西京已成一片瓦砾,却不知东都的壮美又能到得几时?”张濬叹道。
这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令天子忍不住心中一阵刀割般难受。
“臣时曾想,大唐若是能复当年旧观,该是如何美妙啊!若真有那么一天,臣宁可不掌权、不任事,不用那么辛苦,闲下来读读圣贤书、做做钓鱼翁,那是何等快哉!”
天子忍不住慨叹:“张相说得是,朕逢乱世,生来命苦,有时候也常常想,为何朕不能逢太宗、高宗年间那样的盛世,亦或是开元之际也好啊,就算是不能继承大宝,当一个太平王爷也强出许多……有时候朕就在想,真不如抛开一切,就此放开也罢……可朕是高祖神武皇帝的血脉,祖宗留下的社稷江山,朕不敢弃啊,否则有何颜面见高祖、太宗皇帝于地下……”说着,天子的眼圈红了,话语已经哽咽。
张濬冷不丁问了一句:“若是天下有望恢复大唐盛世旧观呢?臣冒昧问陛下,陛下还会如此作想么?”
天子咬着唇点了点头,旋儿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了……你看这江山,支离破碎如此,怎么收得回来……”
“若是臣说,此事有望呢?”张濬盯着天子,眼神一眨不眨,表情十分郑重。
天子呆了一呆,沉默良久,问:“张相,有什么话,你便直说罢。”
张濬于是娓娓道来,将自己在缁青的所见所闻,以及了解到的天下形势全部原原本本讲述给天子听。
“……燕王已据河北、河东、河南三道之地,天下百姓二分其一,治下海晏河清。更拥甲士数十万、良将千员,兵精粮足、军甲犀利。观天下诸侯,齐王已附,岐王将附,其余诸王,无一能及!……陛下,得中原者得天下,世间已无抗手!”
天子指着张濬,大笑道:“哈哈,原来你是燕王派来的说客,哈哈,枉你自称忠于大唐,却也想颠覆社稷!”
张濬猛然拜倒地,连连磕头:“陛下!燕王乃襄王之后,也是李唐宗室!”
一句话,将天子的大笑声打断,天子脸色顿时惨白,不发一言。
张濬继续道:“只要李氏不灭,天下便永远是李家天下,大唐就是仍然是那个大唐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