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要丧生在此地了么?大伙儿苦着脸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逃跑?在平原大地上,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打?人家可是百骑而来,这仗怎么打?投降呢?还是算了吧,想想之前那队汴军杀良冒功的事情,大伙儿都是脖子上一凉。他们可不敢赌汴军会留自己等人一命,要知道一份首级就是一份军功啊!
李诚中心如电转,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可都不太管用,最后只能心底里哀叹,要是自己这边也是骑兵该多好,撒开马蹄就跑,哪里会轻易送命?可如今只有牛车一驾,还有那头比大伙儿还要慢的老牛……
咦?看了看牛车,李诚中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大声道:“快,周砍刀,你们几个把缴获的汴军衣甲穿上!动作快,剩下的人,赶紧捆起来!赵大,快把捆货物的绳子解下来,把大伙儿绑上!”
他这么一说,大伙儿立刻就明白了,周砍刀带着本伙的弟兄连忙去牛车上翻检出缴获的汴军衣甲,也顾不得脱自己身上的衣服,直接将汴军衣服套在外面,然后手忙脚乱的相互披上皮甲,顶上头盔,挎上腰刀。就这工夫,李诚中和赵大也把大伙儿捆了起来,因为绳索较少,所以只是把双手绑上,李诚中给大伙儿绑了个活扣,绳头露在里面,一旦被汴军识破,也好立刻给自己松绑,抄家伙拼命。
李诚中自己也在周砍刀的帮忙下穿上了汴军衣甲,又让大伙儿调转方向,摆出一副南归的架势,然后叮嘱大伙儿别说话,一切听自己吩咐。
刚刚收拾妥当,汴军大队骑兵就到了,李诚中抢上两步,抱拳行礼。刚行完礼,他就一阵冷汗直冲后背,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合不合得上汴军的规矩,如果这个时代也和后世一般,汴军有汴军的军礼、卢龙军有卢龙军的军礼,那么这一下就很可能露陷。他弯着腰,仔细用余光往上瞟,抱成拳的手掌心里已经满是湿漉漉的汗水了。
然后他听到一句“免,起身说话”,于是微微松了口气,直起身形。
对李诚中说话的骑将很年轻,没怎么看他,反而是打量着李诚中身后被捆着的十来个“俘虏”,微笑道:“不错,都是好兵的材料。”啧啧赞赏了一番,又低头对马前的李诚中道:“你不是某家邢州兵罢?瞧你这衣甲,当是滑州兵?”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李诚中也分不清什么邢州兵、滑州兵,只是巴望着这些人赶紧离开,点了点头道:“是。”他听这骑将说的是北地口音,与自己这边燕赵口音大抵相仿,但出于慎重,还是不敢多说话,就连这个“是”字也回答得含含糊糊。
那年轻骑将又抬头打量着“俘虏”,道:“这些人可愿让给某?一个人五贯,比你回去领赏要高许多了……”
李诚中张大了嘴,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年轻骑将目光又转到了穿着汴军衣甲的周砍刀等人身上,语气中忽然多了分热切:“这些都是你的兵?干脆带着你的兵投入某家罢,你现在是什么阶级?陪戎?只要你答应,来了就当仁勇如何?给你一个都!放心,战场很乱,你家贺司马是不会知晓的……”
没等年轻骑将说完,他身后一个全身披挂明光铠的中年将领却斥责了起来:“二郎说的甚么胡话!真是混账!哪有挖自家墙角的道理?既然碰上了,快传了军令,咱们就撤!”说罢一抖缰绳,带领骑队越过李诚中等人,向南去了。
李诚中瞟了一眼,见这人依稀就是当日魏州城下领军冲乱卢龙军大阵的汴军将领,心下猛的一搐。
那年轻骑将叹了口气,应道:“知道了,大人,唉……那个……你等快些,速速回魏州吧,途中若是遇上别的行伍,都让大伙儿早些赶回去。河东那帮家伙已经到魏州了,真是抢食的狗啊……”边说边调转马头追上骑队,回过头来还兀自喊道:“记住了啊,到了魏州就去西城大营,报某的名号,某是葛家二郎,正在组建新营头!”
从头至尾李诚中只说了个“是”字,一直是那年轻骑将在卖力吆喝,等到汴军离开,酉都顿时如释重负,大伙儿擦着额头的冷汗,又是后怕又是好笑。李诚中笑嘻嘻的看着张兴重等人道:“没想到你们几个人还挺贵嘛,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