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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垣心想,礼节不合规矩是小事,两宫与恭王谈些什么不可不知,陪他一起进见,确有必要。但是,他对讲究礼节、会找毛病、并且常爱在细故小节上挑剔的西太后,存着怯意,怕贸贸然跟了进去,两宫不见,碰个大钉子,面子上下不来。

吏部尚书陈孚恩,就是如此,前几天去给太后去请安,太监上去禀报,连句“知道了”的话都没有,僵在那里半天,最后只好自己在院子里趴下来,磕了个头退下。这个教训不可不记取。

看看肃顺不在,凑上前去说道:“恭亲王,懿旨上说的是召见您,我看……”

恭亲王苦笑一下,知道这些大臣一个一个都老奸巨猾的很,谁都不愿去碰这个钉子,尤其是现在两宫太后好的和一家人似的,西太后倒还罢了,可东太后上上下下大臣们谁不尊敬?万一惹到东太后发怒,那可当真是天大干系。

载垣其实心里也有算计,两宫太后身边多有肃中堂的亲信,不管两宫太后和恭亲王说了什么,只怕不消一个时辰就能传到肃中堂耳里,自己何苦去担这个胆子,没的惹了东太后生气……

……

“臣奕叩见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恭亲王取下大帽子往地上一摆,顺势磕了个头。

“请起来,请起来!”东太后的声音,客气中显得亲切:“史进忠,快搀着六爷!”

等搀了起来,叔嫂三人眼圈都是红的,但他们也都明白,此时相向垂泪,不特在仪制上不甚适宜,而且也无补于大事,所以都勉强克制着自己。

东太后赐了座,然后只当有意无意地问了一下恭亲王对顾命大臣的看法。

其实恭亲王早就猜测到了两宫太后把自己叫来的目的,低声说道:“跟两位太后回话:顾命是祖制,臣不敢妄议。”

这个答复,多少是出乎西太后意料的,但稍微想一想,也就无足为奇。如此大事,自然不能率直陈述,于是西太后喝了口茶,闲闲地又说:“这我倒不明白了,封爵有世袭罔替的恩典,顾命大臣是怎么着?当一辈子吗?”

恭王想了想答道:“用人的权柄,自然操之于上。不过先朝顾命,例当礼遇,倘无重大过失,以始终保全为是。”

“嗯,嗯!”东太后不断点头,觉得他的话说得合情合理。

西太后也满意他的话,只是着眼在“重大过失”一语,甚至只是“过失”两个字上。她朝外看了看,虽然殿廷深远,仍旧把声音放得极低:“倘或顾命大臣有了过失,非去了不可,那得按怎么个规矩办呢?”

这又把恭王问住了!一时想不起前例可援,便迟疑着说:“这怕很难!顾命大臣面承谕旨,处理政务,罢黜的上谕,要从他们手里发出去,如果截住了不肯发,那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