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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七月,已经有些闷热了。不过御书房里却一点这样的感觉也都没有,喝了口送上来的冰镇酸梅汤,看着面上如山的奏折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终于把所有的奏折看完了。丢下恭亲王领衔所奏,“恭办圣训告竣,请旨遵行”的那道折子,他顺势伏在紫檀书案上喘气。

左右的小太监都无动作,只紧张地注视着,怕万岁爷会昏厥。皇帝虚弱得太厉害,这时还不能去碰他,须等他喘息稍定,才宜于上前服侍……

只有三十岁的皇帝,头上涔涔冷汗,胸前隐隐发痛,最难受的是,双颊潮热,烧出一种不知何处可以着力的虚浮之感……

但是,他的思绪仍然是清晰敏锐的,最后所看那道奏折的内容,还能清清楚楚地默记得起。什么“圣训”?想到他自己告诫臣子的那些话,“朕”如何如何?“尔等”如何如何?越觉双颊如火,烧得耳朵都发热了。

每一念及自己的责任,他总不免归于困惑,困惑于列祖列宗,何来如许精力,得以轻易应付日理万机的繁剧?而尤其使他不解的是,他的高祖世宗宪皇帝,古往今来如何竟有以处理政事为至乐,每天手批章折,动辄数千言,而毫不觉得厌倦的天子?

对于他来说,仅是每天看完奏折,便成苦刑,特别是那些军报。

喘息渐渐平定了,他慢慢抬起身子,早有准备的小太监,敏捷有序地上前伺候,首先是一块软白的热手巾递到他手里,然后进参汤和燕窝,最后是皇帝面前最得宠的小太监如意,捧进一个朱漆嵌螺甸的大果盒,跪在御座旁边,盒盖揭开,咸丰用金叉子叉起一片梨,放在嘴里,靠在御座上慢慢嚼着,觉得舒服得多了。

“传懿贵妃来批本!”

“嗻!”管宫内传宣的小太监跪一跪,领旨走了。

“慢着!”等小太监站定,皇帝又吩咐:“传丽妃,东暖阁伺候。”

等小太监传旨回到御书房,皇帝已回烟波致爽殿东暖阁。接着懿贵妃到了御书房,一个人悄悄地为皇帝批答奏折。

她不能坐御座,侧面有张专为她所设的小书桌。从御书案上将皇帝看过的奏折都移了过来,先理一理。把那些“请圣安”的黄折子挑出来放在一边,数一数奏事的白折子,然后再清理一遍,把没有做下记号,须发交军机大臣拟议的再挑了出来,那就只剩下十七件了。

批十七件奏折,在懿贵妃要不了半个时辰,因为那实在算不了一件什么事!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看到肃顺、奕这两个军机大臣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全然失去了皇家礼仪。

懿贵妃皱了一下眉头,正想问话,就听到肃顺慌里慌张地说道:“皇上,皇上,皇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