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中有些人,对自己的西洋老师出言不逊,这样可很不好啊。”朱斌表情稍稍严肃了些:“有些人认为自己是天朝子民,那些红夷不配教自己,我看这种想法大有问题。”
“回王爷,是学生的不对。”归庄坦率地道:“那红夷教师曾给我讲解过安托尼斯率和鲁道夫数。学生听了之下,这却在我们的古算书《周髀算经》中早有‘径一而周三’的记载。况且,南北朝时的祖冲之更以精确到点后七位。红夷又有何能教我大明子民?”
朱斌数学向来不好,听了“安托尼斯率和鲁道夫数”倒是一愣,等说到祖冲之时这才反映过来便是圆周率。他对这些事情也不甚是清楚,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服于他们。这些读书人虽然对自己心悦诚服,但是,要让他们接受个红夷老师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发现了这个,这个圆周率,但却就此停留不前,而红夷的科学家却将其发扬光大,在我看来是我们驻足不前,而红夷却走到了我们的前面。”朱斌略略有些含糊地说道:
“不要以为自己是天朝子民,就对拜红夷为师,便是什么羞耻的事了,我的看法是只要是有本事的人都可以当我们的老师,不管这个人是红夷,甚至是一个种田的庄稼人。孔夫子不也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话嘛……”
“是,既然王爷这么说了,我等必然认真学习。”
听了这有些言不由衷的话,朱斌不置可否的笑了下。只怕他们不是为了自己的话折服,而是因为自己这个人。看来要想改变他们心目中的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
朱斌也不多多给他们讲什么道理,慢慢把话题带到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上:
“刚才说到了孔夫子,这个,山东曲阜孔家,那是圣人之地,也是你们这些人心目中朝圣之地,因此,朝廷最近正在讨论着将衍圣公封王,大家以为如何啊?”
见武英王竟然把这朝廷大事,来和他们这些白身布衣商量,一众人反倒沉默下来。说实话,本来这话要放到几个月前讲,那他们无有不欢欣鼓舞的。可现在却有些不同了。
这几个月里他们接触到了孔圣人文章之外的许多书籍,眼界也大大丰富起来,心中有些隐隐觉得圣人的话也未必那么有道理了。衍圣公已到极至,若再封王,恐怕有些不妥。只是这想法也只能放在心里,谁也不敢公开说出来罢了。
“学生以为不可。”
就在大家僵持在那的时候,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说道:“朝廷既然改革了科举制度,增加了大量的新式学问,若在这个时候给衍圣公封王,和朝廷的制度岂非违背?在学生看来,不光不能封王,而且还要逐步减少孔家的影响……”
这话最合朱斌心意,他听了大喜,看那年轻人,长得甚是清秀,但说的话却铿锵有力,没有丝毫犹豫。朱斌心中欢喜,却故意板着一张脸道:
“圣人乃是你们所有读书人的老师,岂可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名叫杨和,表字贯江,亦是山东曲阜人氏。”那青年不卑不亢地说道:“王爷若要处罚我,也请等我把话说完。学生在曲阜生长,放眼看去,曲阜之田十亩里倒有八亩是孔家的;曲阜百姓不知当今皇上是谁,但衍圣公是谁,却必然知道。学生请问王爷,这曲阜究竟是朝廷的曲阜,还是孔家的曲阜?不错,孔圣人的确是天下读书人的老师,但那却是过去的事情。我朝新朝新法,更加革除弊制,恢复曲阜气象。学生的这些话,全是为了朝廷着想,还请武英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