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漫漫,灯影烁烁。江怀越目送相思乘船远去,最终隐没于沉沉夜色间。番子头目这才敢道:“督公,小的刚才听船工们说,保定那边都已经有人夜间出行就被掏了心肝,很多老百姓都说是妖人降世,还说……”
他犹犹豫豫不敢再往下说,江怀越扬起眉,冷哂一声:“妖人降世,正是因为天道大乱,这大乱的缘由,便是因万岁宠信奸宦。若想要天下太平,必须让我这奸宦以心肝相偿,血肉相抵,我说的可对?”
番子头目悚然拜倒:“督公既然知晓,为何不向万岁言明,就这样前去保定府,小人只怕……”
“我知道,万岁就不知道?此事既然因我而起,万岁自然要让我前去解决。弄好了,便是镇压有功,弄砸了,我被那些愚民生吞活剥了,也是罪有应得。”江怀越言既至此,不再多说什么,撩起衣衫跃上小船船头。
他手中还持着那枚精巧的银盒,掂量了一下,淡淡道:“我离开之后,你们多照看着淡粉楼。还有,去查清楚那个姓苏的扬州富商之子,别让他再接近相思。”
第70章
一船幽思一船梦, 兰桨拨开了澄净湖水,留下了道道波痕。
这天夜晚, 相思直至回到淡粉楼之后,仍是神思渺远。一路入内,周遭尽是欢笑言语,可她却轻飘飘独自上楼进了房间。
静谧的屋内并未点燃灯火,只有廊下灯笼映出的绯红光亮投射进来, 朦朦胧胧, 摇摇晃晃。她靠在门后,脑海中满是今日在湖上,在小洲上,在船内的情景。
他的愠怒, 他的痛苦, 他的静默, 他的震惊……凡此种种,一言一行, 眉间眼梢,尽是印刻在心间,能够反复回味的牵念与不舍。
屋外廊间有姐妹和贵客嬉笑着奔逐追闹,咚咚咚的声响震得房门都在微微发颤。
可是她觉得那声响离自己很远很远。她的世界里, 只有今日一切,只有他背着自己,慢慢走在细雨滴落的林间的那条路;只有饮醉之后,他伏在桌上休憩, 而自己同样趴在一旁偷偷看他的那一眼;只有夜色初降,他站在船头,素白衣衫被秋风曳起的那一角。
——我的大人……
满楼喧嚣嬉闹中,相思站在昏暗内,按住自己的心口,背倚着房门,甘愿就这样永远停留于无人打搅的时刻。
她怀着满腹思绪入睡,这一夜居然做了光怪陆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