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如此之近,皇帝都能看见他极力隐忍却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
“哭什么?”皇帝问道。
岑黎玊的印象里,只有幼时被父皇抱在怀里时,有过如此接近的相处。再往后,记忆中的父皇便是永远板着威严的脸,偶尔笑起来会很豪迈,但都是在些宫宴上或是祭典上。
岑黎玊总是被安排在最末位置,没人看得见他,也没人想看见他。
就连这个曾经十分疼爱自己的父皇,他也只能在暗处角落里遥遥相望。
皇帝这一问,仿佛触及了岑黎玊心头的伤心事一般,他突然扑倒皇帝身上,哭声抑制不住的从喉咙里涌出来:“父皇……”
皇帝摸着岑黎玊的头发,柔声哄着:“好孩子,哭什么。”
岑黎玊哭了好一会儿,抬起头,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儿臣只求能常伴父皇身畔。”
“父皇时日无多了。”皇帝道,“以后想来安上殿便来吧。”
闻言,岑黎玊起身,再次跪拜行礼道:“谢父皇恩典。”
“起来,起来,别动不动就行礼。”皇帝微笑着道。约莫是被岑黎玊这番孝心感动了,皇帝一下情绪上来,又开始咳嗽。
牧公公赶紧拿着丝绢想给皇帝,岑黎玊却伸手将丝绢拿过来,一边轻轻给皇帝顺气,一边用丝绢擦擦皇帝的嘴角。
皇帝咳出不少血沫,看上去十分骇人。他的咳嗽好不容易停下来,岑黎玊细心地帮他擦净了嘴角的血污,又将丝绢攥在手里,细细查看了一番。
岑黎玊略带犹豫地开口道:“父皇抱恙,是否……跟母妃有关?”
皇帝摇摇头:“这不干你的事。”
“是儿臣多言了。”
岑黎玊将丝绢递还给牧公公,恰巧外头小太监端着汤药进来了。牧公公接过汤药道:“九皇子,皇上该服药了。”
岑黎玊想也不想便伸手过去接:“我来。”
“这……”牧公公有些犹豫,但他还没来得及问过皇帝的意思,岑黎玊已经把汤药从他手里拿走,然后细心地给皇帝一勺一勺地喂着汤药。
江也站在外室等着,腿上的伤难受得厉害,无奈之下他只能侧耳听着里头的对话。若是不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一下,他真怀疑这伤口随时要迸裂。
他原先还是听着里头的对话内容,心里暗叹几声这满满的父子情深,出现在皇家还真是离奇。转念一想,江也不自觉想起自家父亲来。他突然有些后悔之前没听魏麟的话,趁着中秋回家看看,要是那时候回去了,他也不必被人吊起来打了。
再接着听下去,江也的注意力又变了。他突然觉得皇帝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可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阵,完全没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江也进宫这么长时间,可以很确定,他并没有见过皇帝。
那为什么会觉得如此耳熟呢?
江也越想越好奇,连腿上的伤痛都快忘了。
就在这时,有禁卫进来给牧公公传话。江也看着禁卫凑到牧公公耳边说了几句,牧公公脸色有些不好,然后摆摆手,禁卫便离开了。只可惜他们说话实在太隐蔽,江也虽然看得见,却一个字儿也听不到。
牧公公神色紧张地又进了内室,紧接着江也便听见了什么瓷器坠地摔碎的声响,皇帝暴怒的声音接踵而来:“混账东西!”
“皇上息怒!”
也不知道里边什么情景,皇帝这一声怒骂,连外室的小太监们也纷纷跪地,江也不明所以,只能照做。
“薛家真是胆大妄为!朕说了不准出宫,居然敢公然抗旨!”
“父皇切勿动怒,龙体为重啊!”岑黎玊的声音都跟着上扬了几分。
岑黎玊接着道:“来人,赶紧把这里收拾了。”
外头的小太监连忙想起身,江也找准了机会,一把按住自个儿身边跪着的那个,小声说了句“我去”,接着他便跟着另一个小太监一并低着头进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