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冒出过往的贾二,无非就是跟在贾大后面,不管他们三人说什么,贾二总是“好好好”、“是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别人。
那这次他会拒绝吗?
贾大还在喊着,他忍不住摇起贾二的身体:“你听见没有,我让你别死,不许死啊……”
贾二张嘴了半天,染血的嘴唇废了半天劲儿,终于说出了一个字:“好……”
那声音微弱极了,贾大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往外溢,两行眼泪淌过他的脸。
贾二说完这句,就彻底闭上了眼。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我说不许死啊!我说不许死!!!”贾大失控地疯狂摇着贾二的身体,那有些瘦弱还没长大的身体已经再没了动静。他双眼紧闭着,头被贾大摇得侧了过去,贾大伸手把插在他胸口的刀拔了出来,丢在一边,然后死死地将贾二抱在怀里。
“你怎么不听话啊……”
江也回头便看见眼前这一幕。
魏麟听着心里也难受到了极点。
对,战场上,拼的就是命。赢了的活着,输了的死;走运的或者,不走运的死。一切看起来多么的寻常,多么的自然。可人非草木,就算早已经把这些都看通透,想明白,在面对的时候还是无法跟自己预先想好的一般漠然。
没办法漠然啊。
眼见着西溯贼人已经所剩不多,魏麟抽空跟赵志楠使了个眼色。
赵志楠会意的点点头,然后直接把刀扔了,上前去拉贾大。贾大却疯狂挣扎起来:“别拉我啊,贾二说他冷啊!”他把贾二抱得紧紧地,真像是一个心疼自己弟弟的大哥,生怕冻着他。
可惜,被心疼的那个,已经不知道冷了。
赵志楠这人虽然身材魁梧,但却有些单纯。他看见贾大这副伤心过了头的模样,真是下不去手,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这种事情原本就没办法安慰,天人永隔换到什么时候,都是人世间最无奈最悲哀的事。
最后还是魏麟当机立断,趁贾大没注意,他直接用刀背狠狠敲在贾大后脖子上。随着一声闷响,贾大倒在地上。赵志楠赶忙上前扛起贾大,然后就往密林跑。魏麟则抱起贾二的尸身,说道:“你跟我一起,我们先过去。”
江也摇摇头。
其实他鼻子酸到了极点,感觉自己随时可能会落泪。
他却不敢让自己落泪。他害怕一旦落泪就会控制不住难过,一个天天朝夕相处的人就这么没了。
“不能做逃兵!”江也说道。
魏麟却有些恼怒:“不用你逞强!你看见贾大的模样了?!战场不需要我们了,如果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死了,我会恨死我自己!”
“我不会有事的……”
“好,”魏麟也不再做勉强,“如果你死了,我就杀光西溯人,然后去陪你。”说完魏麟抱着贾二的尸身,转身就朝着赵志楠的方向去了。
战场上的尸体,若无人认领,最后只会是拖到乱葬岗一把火烧了,以免尸体腐坏产出疫病。
江也留在战场上,也没功夫再去想贾二死了的事。他不管那么多,只想加回战局,直到把这些来打秋风的西溯人都杀干净——或者说是给贾二报仇。
他管不了自己的心思究竟是作为士兵的责任更多,还是跟贾二朝夕相处那么长时间的私心更多,反正现在只要拿着刀上去杀敌就不会错了。
正当江也准备杀进去的时候,怎料从城里出来一队商队。江也抬眼一望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那商队约莫三四十余人,押送着三车的东西,用布盖着,看不出是什么。江也离得有些远,依稀可见领头人见着这厮杀成一片的混乱模样,竟不慌不忙地继续带人前行,直接走到已经很靠近战场的地方,然后突然开始慌张的指挥人掉头。
这人是瞎的吗?还是太远了看不见?江也在心里疑惑道,照常理说,这些打斗这么大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听不见吧,非要走进了再掉头,那不就跟脱光了的窑姐在男人堆里招摇过市似的,找干吗?
西溯来打秋风的时候,黔於的住民不可能不知道,过往商队都是走的他们来时那条官道,谁会选择走这么一条危险的路线出城?
江也还在战斗圈外傻站着,思考这其中种种的不合理性,那西溯的领头人早已经盯上了商队,趁着几位营帐的攻击间隙,立刻抽身,驭马直奔那商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