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痛苦摇着脑袋,人一瘫,伏在了嘉柔脚下,喃喃道:“我不知道,但中书令李丰要刺杀父亲,已经伏诛了……柔姨,怎么办,我找不到父亲,我想求他放过舅舅,不要杀舅舅,不要杀我舅舅……”
一提到李丰,嘉柔人木了,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刚为桓行简做好的白绫袜子上,一股尖锐的痛楚,忽就传遍四肢百骸: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不会杀兄长,不会的。”
如此反反复复,不知是说给阿媛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嘉柔睫毛一抖,忽挣开崔娘的手,身子摇晃,站了起来:
“我要去找他。”
崔娘心急如焚,刚要开口,却见嘉柔像丢了魂似的拨开阿媛已经朝外走去,崔娘一面扯过件披风追,一面低声抱怨阿媛:“你……唉,柔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就是闯大祸了!”
日头西坠,天光黯淡下来,桓行简是在司马门外见到的卫会,他牵着白马,鼻头被晚风吹得通红,甫一碰面,卫会急匆匆跑过来,将阿媛闯公府的情形一说,桓行简的脸色,果真一下变得铁青,怒道:
“她跑来做什么?为何不命人拦着?”
卫会跟在身后步子迈地急,解释道:“何人敢拦她?属下以为,女郎已经知道夏侯至事发,恐怕夫人这个时候也知道了。”
桓行简一阵气血上涌,冷风打在脸上,像砂砾一般硌得发疼。不远处,余辉如血,冰冷的一轮夕阳正缓缓下坠,宫阙上镀上了层斑斓流光。
他沉吟片刻,重重舒出口长气:“算了,这事早晚她会知道。”
桓行简蹙眉,弃了舆车,马不停蹄赶回公府。
这一路,风驰电掣的,离公府还有丈把远,就见阿媛正跟侍卫们争执,旁边,立着个身子不显人藏在披风里依旧显纤弱的嘉柔。
他的坐骑一阵嘶鸣,引得两人循声回望过来,嘉柔心里一颤,两道哀哀的目光一直紧紧追寻着桓行简的身影,等他到眼前,两行清泪就悄无声息地淌了下来,还未启口,阿媛已经叫开了:
“父亲!”
桓行简冷冷看了眼阿媛,打个眼神,示意卫会把她弄家里去。阿媛素来怕他,这回,什么都不怕了,倔强道:
“我不走!我有话要问大将军,当年,我母亲葬礼,舅舅要杀你,我拦着舅舅,你为何不让我走?这个时候,你却要我走,我不走!”她声音凄楚而尖锐,回荡在冷的空气中,十分突兀,可一双眼,却带着说不出是怨恨还是哀求的意味在里头,复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