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公府什么事都管,百姓种地吃饭的事更要管,不是吗?”
用过饭,桓行简把嘉柔带到前面值房,一间一间指给她看:“各曹有各曹的公务,各司其职,洛阳城大小事务才不会积久乱套。”
府衙里的办公,于嘉柔而言,十分新奇,她恍然大悟:“铜驼街摊铺林立,卖果脯的,卖家禽的,卖布料的,也得有人管着对吗?”
“对,铜驼街上要收市税……”桓行简忽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嘉柔,她只顾两眼瞄游,脚下踩空,人跌进坚实温暖的怀抱之间,四目相对,桓行简不由笑了,“一心二用很难吗?”
嘉柔闹了个大红脸,推开他,把神色一敛挺起胸脯站稳了。
是夜,桓行简留宿此间,帐子轻晃,嘉柔觉得自己成了一叶浮槎被他往浩渺的波涛里带,雪肤上尽是咬痕,桓行简在她耳畔低声细语,犹似春酲:
“我若每日都能见一见你,就很好。”
嘉柔两手正要拿下横在胸前的小臂,听这话,人一怔,外头四时流转从容不迫,他把她又拥得紧些,鼻腔里沉沉地笑,“你父亲这个人看来是水云身,我得谢他,不知他有没有离开寿春?”
这个时候,姜修的确在寿春城里。
寿春,西北要枢,东南屏蔽,早在数十年前,就广开河渠,大兴屯田,每每东南有事东吴来犯魏军即可泛大船直抵江淮。王凌知道姜修漫游至此,奉为上宾,请他一同登上城楼,举目远眺,手臂扬起指向南边的芍陂:
“君可知此处就是令吴军铩羽而归之地?”
当下时令,冬麦已播,偶有零星绿意破土,千里沃野阡陌分割,隐约可见农人牧羊徜徉于田间小道上,好不悠闲。虽为大魏边地,却真真正正是一派物丰民殷的治世图景。
两人追忆了番英雄争霸旧事,王凌叹道:“乱世以降,天下板荡,有一夫之勇者,无不思图谋王霸大业,如今三分天下,不比从前,怕再难能见到那番立功建业热血豪杰了!”
姜修手底摩挲阵墙砖,霉苔微露,他笑了笑说道:“太尉今日功业既成,戍边安民,也算不负大丈夫之志了。”
他从到寿春城,极受礼遇,王凌虽年近八十,精神矍铄,但眉宇间总含一缕忧思,摆在脸上也不明说。此刻,喟叹看着姜修:“君不知,我身受国恩,可如今主弱臣强,日夜难安啊!”
姜修脸上笑容不改,并不反驳,而是说道:“某早远离庙堂,其间局势,不敢妄谈。”目光朝八公山方向一调,主峰上,苍苍松柏,遮天蔽石,遥遥泄了初秋的一鳞半爪。
再往西北方向沿路有大将廉颇墓,有淮南王刘安墓,叠翠流金,幽鸟相逐,因此转了话头,“不但凡人,便是帝王将相,也照旧是白日不可系,朱颜不可驻,天地逆旅间,芸芸众生不过过客成归人,太尉,某胸无大志只愿今朝有酒今朝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