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时雾懵懵懂懂地呢喃。
“不知道?”
魔尊显然并非这般好相与的,他掐着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明艳娇俏的眉眼,手上的触感冰凉,如同一块寒玉。
一如既往地细腻。
魔尊指骨似乎僵了一瞬,他想起曾经与这个人亲密时,那种鱼水交融时无比契合的快.意和餍足。
眼神黯淡一瞬。
如何不是。
怎会不是。
一垂眸。
看到他的脖子上,甚至还残留着前几日,自己与他在蓬莱仙洲欢好时的痕迹。细长的脖颈柔嫩如凝脂,总是不经意地轻轻吮吻,就能留下那般暧昧的红痕……
魔尊猛地回过神来。
他猛地意识到,他竟然在蓬莱仙洲,在三百年前那人救下自己的地方——
和这只仙鹿,行了鱼水之欢!
一时间。
满是春意的回想化作料峭的寒风,将他血骨都吹冷了。
他怎么可以犯这样愚昧不堪的错误。
如果让那个人知道,他定是上万年都不会原谅自己这一遭蠢事!
心底焦躁如燎原之火,灼热地煎熬着他的心肺。
无端地恐惧几乎将他魂魄撕裂成两半。
痛苦之下,魔尊眼底的冷意再一次迸发出来,“不知道?”
“那灵露羹怎么做出来的。”
“这枚玉佩,如何在你手上。”
魔尊拿出玉佩,眼生寒光,满身的怒气化作风雪,不断拷打着眼前人单薄的身躯,“你拿着我送你的法器,私下重渊海底,别的不偷,偏偏偷入侵识海的法器,为的又是什么。”
“你,你放过我吧。”
时雾一低头,眼泪就落在他手腕处,“我不和你成婚了,还不行吗……我……”
“你还妄想和本尊成婚?”
魔尊松开手,退开两步,“与你做这些事情,已经是滔天大错!你还敢同我说成婚!”
“成什么婚,谁要与你成婚!”
“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说完,捆仙绳上灌满了魔气,分别缠住他的手脚,将人高高吊起——
时雾瞳孔骤缩,见他口气里毫无要放过他的意思。
脸上血色尽失,已经全然失了分寸。
“是,我,我是骗了你!”
捆仙绳收紧地动作停住。
魔尊身影就这样停在雪地之上。
呼啸的狂风,惊闪的雷电,似乎都在这一刻化作一片寂静。
魔尊低下头,看着被捆住的那只鹿。
一双魔瞳闪烁着鎏金的玄色,深邃而暗沉。
“你承认了,不是你。”
明明是万分确定的时候。
可真的从此人口中说出时,却好似心头被挖空了一大片。
“是,不是我,我……我骗了你。”
魔尊身形竟在风雪中似乎不堪承受似的,禁不住一晃。
“你……你怎么能将全部的怨恨都放在我身上,你怎能说着全都是我的错!”小仙鹿又惊又怕,他完全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魔界可怕的寒牢中,他真的会冻死的。
“你也亲口答应了娶我,你也亲口说过,你喜欢我!”
“混账东西!”
急怒之下,一道长鞭猛然抽向他,被束住他的捆仙绳拦住大半,可还是伤到他些许,在他脖颈痕迹暧昧处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你怎可与他相提并论。”
风雪中。
魔尊脸色阴沉得可怕。
时雾愣住。
是,我与他不可
相提并论。
为了他,你竟要这般生生将我虐杀也无所谓么。
他忽然不挣扎了,微微抬起下颚,眼神里带着说不清的愤怒与委屈,声音随着鼻息的不稳而微微颤抖。
“哦,是吗。”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小仙鹿抬起头,对视上魔尊桀骜盛怒的眼神,“如果你那么喜欢,你怎么会被我骗到!”
轰隆隆——
头顶雷声乍然响动,声势浩大,宛如毁天灭地一般。
周遭雪白的风雪开始被魔气浸染得漆黑一片。
浑浊如墨染。
魔尊眼底,重新闪烁起殷红的光芒。
“你背叛了他啊,魔尊大人。是你,你主动带我去人间,你,你特意陪我过生辰,你让我许愿,你……”
周身风雪更甚,冻得小鹿牙齿打颤,舌头都快麻痹了,“你还挖出了心,你——”
魔尊听到这些,眼神怔忪半瞬后。
随即却是怒火更甚,“你敢提这些!”
伸出手猛然掐上他细嫩的脖子,像是不堪其问一般迅速打断他的话。
“是你窃取了他的记忆,蒙骗的本尊!”
小仙鹿紧紧攥着手心,倏然之间,冷漠地刺痛魔尊内心深处最不能触碰的逆鳞。
“是啊,是我骗了你,尊上。”
“可是你看,你所谓的高尚的爱情,也不过是能被我用一枚玉佩,轻易骗来的东西。”
魔尊浑身陡然一震。
周遭风声渐大,几乎呼啸着盖过一切。
“你——”
手指用力收拢。
眼前这只仙鹿如此脆弱,只要他稍稍用力,就可以轻易折断他的脖子——
可是,他看那人痛苦的表情,紧了紧牙,却又最终缓缓松开。
他这一生杀过仙,杀过魔。
从未对谁,起过杀意,却让那人还能活。
时雾大口大口呼吸着,口鼻里都灌入风雪。
魔尊用力的闭上眼。
良久,下颚绷得紧紧地,寒声道,“你以为本尊真的被你骗到过吗!从始至终,本尊根本从未真正相信你是那个人!”
被抛下的时雾闻言,浑身一震。
魔尊回过头,凛冽的寒风吹动着他乌黑的长发,看上去那般冷心绝情。
对他毫无眷恋。
“他单纯善良,岂是你这种狡诈之人可比,他画法阵行云流水,他法力修为远超过你,他甚至能治愈本尊身上将死的重伤,你与他……”
“根本一点也不像。”
魔尊一掌擦过他的脸颊,狠狠击上他身后的地面,霎时间地面裂开一道可怖的缝隙,他似是有些慌乱,又像是无比绝情。
“如何装,怎么装!”
“不过是你东施效颦,你以为得到了他的记忆,就可以动摇我的魔心,你简直愚不可及!”
时雾的心头钝痛。
脑海里一幕幕地闪过那些画面。
原来,只有他觉得那些是美好的。
在魔尊看来,就连那些一起度过的记忆,都是虚伪又可笑的回忆。
是啊,他和他的白月光完全不同。
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脚底泥。
怎么装都装不像的。
原来,魔尊——
从未混淆过他与那个人。
时雾不再说话,魔尊却好似完全没了询问的兴致,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蓦然之间一道闪身离开寒牢。
似是再也不想在这待下去,多留一刻都是莫大的煎熬。
“你不愿说,那就待在这里,给本尊好好反省。”
“不想承受断角之痛,就别动逃跑的念头。”
空旷的寒牢里,又只剩他一人。
魔尊回到长生殿,不出意外,仙界已经有好几位在这里等着。
为首的,正是刚刚才在重渊海面打过一场的清衡仙君。
魔尊看着他手中的千翎玄冥扇,眼皮猛地一跳。
再抬起来时,满眼暗沉沉的煞气,“仙君用我制成的法器,倒是用得很是顺手啊。”
“既是魔族的法器,自当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