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是见过天礼小时候的,那时候的小孩还没有锋芒,所以可以视为单纯的执拗,当他开始用毕生所学没入夜色,那种被保留下来的单纯,就变成了非常可怕的东西。
而早乙女天礼正揣着可怕的东西,沉甸甸的,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横冲直撞。
——那已经不是「夜莺」了,是杀人的「髯鹫」。
伏特加不像贝尔摩德,会毫不在意挑战琴酒的底线,挑拨早乙女。如果前路是注定的,她想让他至少轻松一些。
伏特加不一样,他和早乙女的关系在十几年前就不算亲近,每次接触要么是为了任务,要么是因为琴酒,这两者还几乎能被归到同一类别。
所以他也只是看着早乙女天礼越来越暗沉的双眼,以及琴酒越来越无声的放任、以及不满。
事情会越来越糟的,伏特加不清楚是哪方面的越糟,但直觉告诉他,早乙女现在就是油门踩到底的跑车,驾驶员根本没想过有刹车一类的存在。
或者说,即使他想过,现在也晚了。
可前路会一直平坦吗?
在早乙女天礼二十五岁的某一天,朗姆突然找上来要求见面。
这是很罕见的事,毕竟这个男人一向喜欢躲在幕后,就算是语音通话也习惯性地使用变声器。
“组织来了两个新人,上面的评价不错,甚至已经拟定了代号。我想把他们交给你一段时间。”
面对这类隐晦的说辞,天礼心领神会。
他省略了所有后续可以在资料中阅读的问题,和没有必要的确认,径直开口。
“交到我手上的话有两种可能,四项方案,考虑到情况或许会发生得很突然,所以我现在就告知给你,希望能获得临时行动的权限。”
朗姆点头首肯。
“他们没有任何问题,忠于组织。一、能力达标,有足够的潜力。我会尽量安排保守的行动方案,保证存活率,并将详细的报告交给你。二、忠心有余,能力不足。我会公事公办,即使在任务中减员也不会做出补救的措施。”
“是你的风格,可以这样做,我很满意。”朗姆夸赞。
“他们有问题,心怀鬼胎。一、无法掌握具体情况,无法判断危害等级的情况下,我会计划就地解决。二、假设得出现阶段危害程度不高的结论,我会视情况采取相应措施。”
“什么措施?”
早乙女天礼眼也不抬,轻描淡写说:“让他们变成绝地无援的「流浪狗」,失去背后的信任和支持,找不到任何归属感,只能依附于组织,在痛苦挣扎中继续执行九死一生的任务——直到彻底报废。”
朗姆先是愣了一下,他迟疑的不是早乙女天礼的狠辣,而是这不太像琴酒的作风。
「早乙女天礼在某些方面就是琴酒的翻版,是由那个男人一手塑造出来的东西。」这个认知早就在组织高层心中根深蒂固了。
琴酒面对叛徒,或是疑似叛徒的人会怎么做?
问出有价值的情报后,直接杀掉。
或者说琴酒判断这个人手里的情报可有可无,或是费周折带来的利益远不如弄死干脆,他也会免去审讯的那一环。
早乙女天礼比他更狠,他似乎知道令人痛苦的不只是生理上的东西,不论是酷刑还是死亡,总有比这更恐怖,也更残忍的结局。
——这不是缺点。
朗姆实在是太满意了,当初他对琴酒拦下早乙女,不让他去日本这件事还颇有微词,现在看来是正确的。
他的「天赋」在其他地方能发挥最优秀的作用,漆黑的,令人绝望的,也是组织需要的。
“那两个人就交给你了。”朗姆拍拍早乙女的肩膀,看起来和蔼又可亲,像是家中长辈关怀晚辈一般,“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接着,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随处可见的咖啡店内,早乙女天礼和那两个人见面了。
“我是苏格兰。”黑发凤眼的青年自我介绍道。
“波本。”另一个金发小麦色皮肤的人向天礼点头示意。
“早乙女天礼。”他冷淡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又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们的行动都会由我来负责。”
波本耸了耸肩,没有异议。
苏格兰提了提背上的吉他包,里面当然不会是乐器:“那就多多关照了?”
“我会的。”
隐隐的,故事的齿轮在卡错位置后又开始运转,可没人能听见齿轮不合拍的刺耳声音。
如今,在他们耳边的,只有咖啡店悠扬的古典乐,和因为有人开门而传进店里的喧哗声响罢了。
店外有一群孩子在嬉戏打闹,发出的笑声交叠在一起。
听不出是单纯的欢愉,还是对命运的嘲讽。
【……
期盼是一种对未来光荣的预期,我并不认为自己的前路能算是光荣,可我依旧怀揣着期盼。
贝尔摩德说贪心是成年人的美好品德,我自认没有那样的品德,可他却说还没放弃我。
他还没放弃我。
他不应该那样说的,这样的话会让我站在半清醒半疯狂的位置上举棋不定,而下坠却是自然的法则。
琴酒,我会越来越贪心的,贪婪使人无所不为。
这意味着感觉到一个很深的空虚,而人会想要用任何可能的东西来充满它,不管它是什么。
我唯独不清楚的是,你意识到这一点了吗?
——————《hello,appu》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