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第 176 章 《渡鸦法》——完——……

“我太欣赏你的悟性了,伊莎玛涅,你成功克服了莱温的侵害,这是一次颇具意义的问答。瞧,真理会切实帮助到了你,而你即将为帮助更多的人出一分力,这简直再好不过了。”

教徒的姿态依旧放得高,他站起身,走到伊莎玛涅身后,手搭在她肩头。

鼓舞性的动作和温和的言语是在展露善意,即使这份善意必须用仰视才能察觉。

“在这样神圣的时刻,你可以向我说出你的誓言了。正如你在学校的教徒那里学到的那般,向我宣誓吧,伊莎玛涅。”

“我受到的教育告诉我,教徒的洗礼理应是在七名教徒的见证之下,可教徒先生,这里只有你和我。”

“我们充分保障了你的权益,也是为了你的困扰不会被妄传。我的孩子,至少有两名教徒正在见证你的洗礼呢。”

听闻后,伊莎玛涅也站起来,似乎有些踉跄,不得已将手搭在了椅子上。

接下来的一瞬间里,令教徒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伊莎玛涅举起了椅子,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地砸向了他!

椅子的质量非常好,即使多次狠狠砸中了教徒的头,也没有任何要损坏的迹象,崩坏的「东西」只有教徒自己。

他跌倒在地上,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出,几乎要模糊他向来能看清真相的睿智双眼。

“你为什么不笑?”伊莎玛涅轻声说,“我闻到了您身上的味道,非常浓郁,您已经违反了《渡鸦法》,未经加冕的教徒正在对您提供帮助,请微笑吧。”

她说着,动作却一点也没停,力道大到让她的虎口染上一层红,狂乱又美丽。

“那些朴实的人生道理我已经懂了,也明白了接下来自己该走的路,您难道不为我高兴吗?为什么还是不笑呢?请回答我吧。”

回答她的是一声又一声的哀嚎,到后来,连哀嚎也渐渐消失了。

伊莎玛涅扔掉了椅子,她擦了擦脸上的汗,虎口的血也因此染上了脸,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一种灼热的兴奋在她的血管中流淌。

放在以前,她会很愤怒地将之归到莱温的身上,而现在她已经不会那样做了。

这是我干的,是伊莎玛涅·莱温这个卑鄙的人干的。

她望向闪着红光的监控,笑容明媚:“为什么不制止我呢?”

电流声滋滋作响,几秒后,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回答:“比起他,渡鸦之丘更需要你。”

“因为我能闻到上帝的气味。”伊莎玛涅点点头,“那我和您相比呢?渡鸦之丘更需要谁?”

房间内安静了很久。

“你。”那人回答。

伊莎玛涅:“那么先生,您在笑吗?”

又是一阵沉默。

伊莎玛涅耐心等了很久,她深信真理会的教徒总能解决一切烦恼,即使是舍弃自己的姓名也在所不惜——地上躺着的这位先生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而长时间的等待只是在白白消耗伊莎玛涅的耐性,直到她开始厌倦了,声音才重新响起。

“他在笑呢,伊莎玛涅,虽然死相丑了点,但非常和蔼可亲。”

伊莎玛涅的笑容更加真挚了:“你真的很像我的弟弟,你就应该是我的弟弟。”

她的弟弟笑嘻嘻说:“走吧,伊莎玛涅,拖着教徒的尸体,大笑着走到人群中去。我说过,渡鸦之丘不会一成不变的。”

之后的故事只能在渡鸦之丘的记载中略窥一一。

就和渡鸦之丘诞生的传说如出一辙——

智者动了恻隐之心,向众人垂悯:跟随我。

渡鸦之丘的大门由此敞开。

魔鬼蓄势待发,于混乱中出现,用恐惧和死亡主宰他人,用嘶吼压过哀嚎。智者立于大门之外,向魔鬼说:你为何不笑呢?

于是魔鬼被驱逐。

渡鸦之丘成为了并不安宁,却依旧和平的国度。

这里的人类蛮横、勇猛、肆意,人们会恶言相向,又在魔鬼的侵扰前不情愿地握手言和。

在这个充斥着纷争的渡鸦之丘,智者制定了无数区别于《渡鸦法》的法令,她只出现在战场,从不为谁指点迷津。

若是有人质疑智者,她那在外游荡的兄弟,和四处寻找幸存者的未婚夫会带着满身的血泥回来,前者面无表情,后者宽厚仁慈。

唯独智者指着冒犯者,询问:你能做得更好吗?如果可以,笑着砍下我的头,带着渡鸦往更高的地方飞去吧。

倘若有人问起智者,为什么渡鸦之丘为什么依旧保留了《渡鸦法》。

他们已经知晓了,《渡鸦法》从来不是具体的法令,它只是被真理会把控的谎言,谎言是傲慢者的特权,而傲慢者终将被找寻自我的人所摧毁。

而智者会回答:是的,没错,当你想起这则法令,举起镜子,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人,不要惶恐不安,只需要问祂两个问题。

你是谁?

我是谁?

伊莎玛涅·莱温回答:这就是《渡鸦法》存在的全部意义了。

而莱温所写下的最后一则小说,只有伊莎玛涅一个人知道——

「我诞生在末日中唯一的净土,渡鸦之丘。

我见证了满怀悲伤的老师对我的背叛所流露的善意,那是知晓自己结局后,依旧选择对学生寄予期望的关怀。

——那是种子。

我见证了爱情的萌芽,如树枝纠缠般缠绕得喘不过气,先爱的人选择自己受到伤害,以此铺平我心头的欺瞒和愧疚。

——那是根。

我见证了家庭的覆灭,那是我的意志和大群的殊死搏斗,败者长眠与腐土,胜者也并不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