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礼一边重复着心里的想法,一边翻下沙发。
走到盥洗室,经过一整天的通风处理,里面的味道已经很淡,浴缸看上去甚至比第一次见到时要干净。
虽然回答得很干脆,但天礼还记得布尔奇的尸体是怎么在浴缸里一点点变得僵直的。化学药剂能清理掉血污,但那种被自己见证过的腐败感觉无论如何也消失不掉。
排斥和抵触让天礼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干净,不过衣服粘上的血迹已经有些发黑,清洗多少有些困难。
正发着愁,一双手突然伸过来捏住他的脸。
“洗干净之后还是挺可爱的嘛,天礼。”
小孩看清了来人,习惯性想要歪头表示疑惑,却因为脸被捏住而被迫放弃。
事实上,虽然面上不显,无数个念头早就交叠着穿越过他的脑海。
线人没死?
——不可能。
他近距离接触过那具尸体,失去了所有生命特征这一点绝对不会出错。
那他是……死而复生?
——也不可能。
在以前,小伙伴江户川乱步在吹嘘自己异能的时候顺便提过,治愈系异能非常罕见。就天礼所知道的,只有乱步所在的侦探社里存在一位那样的医生。
而且要是真的有死而复生这种异能,异能者肯定会藏得死死的,不会轻易暴露出来。那样太危险了,尤其是在异能者大战期间。
「请大家来利用我吧」,简直就像是在这样高声喊着。
换个角度思考,一个暴露的线人对于组织而言就是定时炸弹。琴酒也在布尔奇身上证实了这一点,从他口中挖出了大量剃刀党的情报,所以「线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活着出现在这里。
于是,真相只有一个——
「伪装」。
“我还和琴酒打赌,我赌你在看见「我」之后绝对会大吃一惊,原来是真的没什么表情啊。”
「线人」撤回手,摸到她自己下颌,捏住一角,干脆利落地撕了下来。
随着一头金发瀑落般散开,对方再次开口已经换回了风情万种的女声,那双蓝色瞳孔高悬着流露出怜悯:“果然就像漂亮人偶一样呢,可怜的天礼。”
“还要继续浪费时间吗,贝尔摩德?”琴酒远远地介入了这场对天礼的捉弄。
“赢得赌约之后立刻翻脸的典型案例。”贝尔摩德戏谑道,“瞧见了吗,小孩子千万不要和这种小气的男人学坏。”
天礼:“…………”
会不会学坏他不知道,但是您的音量也太肆意妄为了。
琴酒现在的脸色像是随时都会掏出他的伯莱塔m92f,把我俩打成筛子啊!
·
多亏了这个代号为贝尔摩德的组织成员,天礼对琴酒的脾气有了全新的了解。
看起来挺臭,实则挺臭,但其实也没那么臭。
因为他真的和贝尔摩德打了那个赌,还因此赚了五百英镑。
钱虽然不算太多,胜利的感觉却格外心旷神怡……这是天礼猜的。
但琴酒的心情似乎是真的很好,在饭桌上细数伏特加在任务中犯的错误时,远没有之前在圣吉尔斯教区那样冷戾。
啊,伏特加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天礼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给你五天的时间。”琴酒说。
天礼:?
这句话在通常情况下只会出现在禅院研一的嘴里,同时伴随着非常不美好的黑暗回忆。
从「没问题研一君」,到「我一定尽力而为」,再到「我会看着办的」,最后「反正已经超过最后期限了,让我再缓缓,再缓缓」……
《论人类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拖延的深渊》。
不过琴酒可不是禅院研一。
天礼咽下嘴里的食物,心里微妙地紧张了一下。
琴酒继续开口:“学会日语。”
天礼暗自松了口气。
「学」日语嘛,五天时间,从入门到精通不是难题。
可没过多久天礼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的不是时候。
琴酒不是会教人的性格。
他像是教育机构里评分最高、评价最差的那类教师,将需要学生融汇贯通的知识甩到对方面前,面无表情拿枪抵着他的太阳穴,行动可以化为简单的一句话——
「学不会就去死吧。」
此刻的天礼就身处这样的环境。
面前堆积的一大叠日语教学书籍快要把他小小的个子淹没。
书是贝尔摩德找来的,这位女士似乎对琴酒从贫民窟捡了个孩子,在打算把人当炸|药包后又放弃的这一举动十分感兴趣。
从她捧着天礼的脸,横看竖看快十分钟就能证明这一点。
顺带一提,这已经快成为贝尔摩德这两天的固定活动了。
“如果不是琴酒说了你的来历,只看这张脸,简直像是那家伙的私生子嘛~”
贝尔摩德把没什么肉的脸捏得波澜起伏。
“可怜的天礼,连英语都说不流利,可琴酒让你必须得立刻掌握日语。这些书都是基于英文的日语学习,天礼看得懂英文吗?”
天礼:“神父,有教。会一点。”
“那不是更困难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去帮你辱骂一下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关于辱骂这个词,她用的是「abuse」,而不是「insult」。
后者已经能算得上负面,前者甚至能称作某种「虐待」了。
早乙女天礼:“……”
“我可以学,可以。”本来就不成句的话因为对方的肆意妄为更加含糊,“琴酒要求的,可以做到。”
“真乖啊。”贝尔摩德笑得明艳,又用日语轻轻说,“不过要是你知道他的打算就不会这么听话了吧,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