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没有如果。
集训结束回家后,宋亦然在抽屉里翻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找到上面的一条号码。
他去商店里的公用电话拨过去,两声忙音响后,对面“喂”了一声。
“张叔叔,”宋亦然乖巧地问了声好,“我是宋亦然。”
对方是负责宋庆华案子的警察,也是帮助林晓申请离婚的中间人。他了解到宋亦然成绩优异,也发现了母子二人的艰难,在宋庆华进监狱后对宋亦然多有照顾。
下个月是宋庆华出狱的时间,宋亦然打电话是为了确定犯人释放的具体时间。
时隔八年,他准备去见一见自己这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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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宋亦然这些天都乖乖按时吃饭。
贺呈山大概是受到他的影响,平时都老实呆在教室,上下课车接车送,回家了就缠着问宋亦然题目。
有时候贺呈山学困了,随便往宋亦然的床上一趟,也能睡着。
十一月中旬,一场小雨让气温彻底降下来。
宋亦然套上了厚卫衣,贺呈山桌洞放着个保温杯,时不时就会给宋亦然灌热水。
他们晚自习的时候会坐一起,宋亦然喝了热水总犯困,有时候困得眼睛睁不开,在桌前摇摇晃晃,贺呈山就按着他的脑袋压在自己肩上。
贺呈山的肩很宽,也有点高,靠着很踏实,不会乱动弹。眯着眼枕在上面会很舒服,整个人倚上去都没关系。
他们太亲密了。
亲密到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宋亦然只好在宋庆华出狱那天请了病假,说是头晕,想在家睡觉。
贺呈山不疑有假,在床边叨叨几句就去学校上课了。
宋亦然睡到八点出头,起床偷偷溜了出去。
宋庆华服刑的监狱就在本市,早上十点左右释放。
宋亦然打车过去,到地方的时候宋庆华还没出来。
今天天阴,光线不足。
他找了个边角暗处,静静等着。
十点一刻,大门里面有动静。
随着“吱”的一声,两米多高的铁质双开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人影。
宋亦然垂下视线,躲进墙角。
宋庆华穿了件厚实的冲锋衣,看上去还比较体面。他仰头看了会儿漫天乌云,像是不知道去哪儿,又在监狱门口站了十来分钟。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所悔改,宋亦然能感觉到八年时间在宋庆华身上的重量。他佝偻着背,像是老了八十岁,缩着双手哈了口气,慢吞吞地往前走。
宋庆华明显已经和社会脱节,不敢乘坐交通工具。他就这么走了一个多小时,停在一家面店门口,进去点了碗面。
这一顿饭,他几乎是从中午坐到晚上,宋亦然就在外面站着,站累了就扶着墙蹲一会儿,再继续站。
终于,宋庆华去商店打了通电话。
通话时间很短,一分钟不到就挂掉了。
他慢慢吞吞往家走。
是宋亦然住了九年的家。
天上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空气中氤氲着水汽,像是有一层巨大的水膜把一切都包裹了起来,处处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靠近那个熟悉的地方,宋亦然的心情逐渐变得沉重。
他跟着宋庆华走到那破旧的三层居民楼下,看对方慢悠悠地上楼,从兜里摸出钥匙。
“妈的,臭女表子。”
宋庆华骂了一句。
熟悉的咒骂仿佛就像是印在脑海中不可磨灭的烙痕,宋亦然的鼻腔一酸,死死咬住后槽牙。
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贺呈山曾经送给他的瑞士军刀,紧紧握在掌心。
祸害不能留。
他得——
有一双手从耳边探出,捂住了宋亦然的眼睛。
宋亦然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另一条手臂就横过他的胸口,把所有的重量从后背那么一压,包裹一般轻松把他压制住。
“别动。”
贺呈山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
宋亦然猝然放松下来。
一个从背后而来的拥抱,维持了两秒后就立刻散开。
贺呈山握着宋亦然的手腕把他的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看到那把折叠刀时目光平静,没说什么。
“在这等我。”
贺呈山把那把折叠刀没收进自己的口袋。
随后他转身上楼,宋亦然追了一步,拉住他的衣摆。
“贺呈山。”
“我心里有数,”贺呈山摘了他的手指,“你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