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赛尔适应了一下，忽然问：“所有人到这里来的时候，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艾琳娜伸手摸了根烟，顺手点燃：“是的，而且所有人到这里来的时候都死了，我都不记得自己怎么死了。”

“这是正常的。”路过的亚瑟接了话茬，“不过虽然抹去了记忆，但事情发生过，总有存在过的痕迹。就比如虽然我都不记得了，但我感觉我有个老婆，还有个儿子和女儿——你面前的这位烟鬼也是，她也觉得自己有个儿子。”

亚瑟笑了笑：“其实我倒希望这些都是假的，其实我无牵无挂，毕竟我都死啦。死了的人一走了之，再也回不去，但活着的人多不好过。”

“得了吧你，犯什么文艺病呢？”艾琳娜踹了亚瑟一脚，回头对米赛尔说，“别听他的，也别丧气。我们既然进入了系统，都能以这样的方式继续存在，说不准哪一天就能回家——”

“老娘一定要回家找儿子，死在回去找我儿子的路上，都比在这个臭系统里浑浑噩噩地凑合强。”

系统：【警告！辱骂系统警告！扣除艾琳娜一万积分！】

艾琳娜脸黑了，看起来恨不得和系统真人pk一下。

亚瑟嗤笑一声：“得了吧你，就你这烟鬼回去能干啥？”

“如果我回去我一定戒烟！”艾琳娜没好气地说，“而且我在一个副本里做过菜，我做得最顺手的就是芝士汉堡，都……那叫什么，刻入dna了，算了我现在应该也没这玩意。我以前肯定是卖芝士汉堡的，有机会做给你尝尝。”

亚瑟鼓了鼓掌：“我在之前的副本里得到了个卷饼酱料的配方，如果我回去，一定和你抢生意。”

艾琳娜：“就你？”

“……”米赛尔举起了手，“我有一个问题，你们难道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怎么确定的？”

艾琳娜：“多少有点感应吧，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一种同类的感觉……说不上来，你也是。”

米赛尔歪了歪头：“？”

艾琳娜肯定地：“对，我和你、亚瑟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感觉出来的，千万不要不相信女人的直觉——”

“别理她，是不是同一个世界的都不重要，有机会一定让你尝尝我做的卷饼，”亚瑟踮起脚勾住他的肩膀，“来来来，我来和你说一下是什么味道的……”

艾琳娜：“？我先说芝士汉堡！”

……

艾琳娜本来以为他们还能组成一个小队，一起走过很多副本。

但她没想到，《生化危机》副本既是他们的开始，也是他们的结束。

米赛尔的武力值再逆天，也有来不及的时候。

他不是输给了副本的npc，也不是输给了他自己。只是有人看着这高危副本通过得太顺利，起了想要更多奖励的念头——副本通关的奖励是根据人数多少分配的，人越多，每个人分到的越少。

趁着米赛尔出去巡逻有没有丧尸的时候，有人引来了丧尸，对其他玩家动了手。

其他玩家也不是好惹的，但这人自作聪明……

误打误撞地引来了这个副本的大boss。

所以在米赛尔巡逻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地的尸体，那个引来丧尸的也没逃掉。

哪怕知道死过一次，艾琳娜其实还是有点怕死亡。她还没有变为丧尸，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但她知道不管怎么样都来不及了，就是米赛尔也没办法。

……我真没用啊，这次全程被新人带飞，还被别人坑了，她想。

艾琳娜已经看不见了，只是隐隐约约听到米赛尔似乎回来了，并且在她面前蹲下。她抬起头，摸到了米赛尔手上的平底锅，冲他笑了下：“我要变成丧尸了，你知道怎么做的，米赛尔？”

她无意中摸到了米赛尔的手臂，发现他竟然一直在发抖。

真奇怪啊。

明明打丧尸从来不手软的……

“以后懒点吧，不要管这么多事了，也不要听别人的话。”她轻声说，“boss还有最后一刀，我给你留的……去吧。”

“我回不了家了，你要回家啊。”

死前的最后一秒，她似乎听见亚瑟对米赛尔吼：“快点动手！别磨蹭了！”

死到临头了还能吼这么大声。

她觉得有点好笑，闭上了眼，意识彻彻底底地沉了下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艾琳娜都不知道。

只是当艾琳娜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医院的病房里。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所有失去的记忆就都回来了，而且——趴在她床边的男孩抬起了头，喊了声：“妈妈？”

艾琳娜还记得系统的一切，但似乎存在着某种限制，当她想说出来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能说，更不能写出来，还不能打字。

仿佛所有东西都被尘封了。

就连某天阴差阳错遇到亚瑟，也只能互相点点头，无言地告诉彼此都还记得。

她经常会想起米赛尔。

哪怕艾琳娜对系统的了解并不多，也知道像她和亚瑟这样的情况绝对属于意外。艾琳娜现在还能回忆起每一次战斗，但她想不出为什么她和亚瑟逃离了系统，成为了漏网之鱼。

甚至……真的活了过来。

系统肯定不会这样做，也没理由这样做。

艾琳娜的直觉从来没有出错过，她觉得会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

但他在哪儿呢？他付出了什么？他现在怎么样？

艾琳娜什么都做不了。

她开了一家又一家的芝士汉堡分店，履行一个承诺，等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回到这个世界的人。

直到某一天，分店的员工传来消息，有个白发金眸的青年推开了芝士汉堡店的门。艾琳娜这才想起，距离上次她在医院醒来，其实已经过了十几年。

那对他来说，又是过了多少年？

-

芝士汉堡店里，米赛尔抱着杯可乐，想了想：“我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过了多少年，副本会淡化时间的流逝，有时候也会加快，而米赛尔连自己经历了多少个副本都记不清楚。

米赛尔突然伸出手开始比划：“你说的亚瑟，是不是长得……非常强壮？他还在大都会？开一个卷饼摊？”

“是的，”艾琳娜说，“你们已经见过了。”

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其实我本来都打算守着这些一辈子过下去了——但没想到，好像你在的时候，对我的限制就消失了，所以我能说出来。”

“亚瑟没试过，他也不敢试，只要你好就行了。”艾琳娜有点感慨，“我和亚瑟不能有频繁的交集，不然我们身上就会出现意外，他怕这条规则也作用于你，所以在见到你之后就赶紧跑到隔壁城市去了。”

“事实证明，这条规则其实不作用于你。他早没出事晚没出事，结果没忍住，在哥谭给我发了条短信。”

艾琳娜摊开手：“这下好了，我们一个摔到后脑勺，另一个分店被人抢劫，”

米赛尔：“……”

艾琳娜噗嗤一声笑了：“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也挺开心的。这人推着卷饼车走遍大街小巷，有人想收购他的配方，但他担心那些人不能把卷饼摊开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怕你吃不到，死活不肯卖。”

米赛尔说：“但他还是卖了。”

“因为买的人是韦恩，”艾琳娜说，“韦恩集团的卷饼店——怎么想都不能差到哪里去吧？”

米赛尔没忍住，笑了一下。

艾琳娜顿了顿，说：“你把我们送回家肯定付出了什么，但我不知道，连你自己也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感觉有点像颗地/雷埋在这里，怎么都不踏实……”

“但是，谢谢你送我们回家，还有……”

艾琳娜望着米赛尔，将所有的情绪控制住，尽力让自己不要太失态：“就算你没想起来也没关系，欢迎回家，米赛尔。”

米赛尔突然打断她：“我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艾琳娜挑了挑眉。

“我记得的，”他低声说，“我还记得你们说的卷饼和芝士汉堡的味道。”

所以才会吃了就下意识地寻找，出奇执拗，不肯轻易放弃。

所有的阴差阳错和偶然重逢，都是因为有人久历风尘并持之以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