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荒枯井,一个匍匐在地的身影。
地上是蔓延的血迹,他用手肘在地上爬行,身上的白色衣袍被浸出一层厚实的污渍。
淅淅沥沥的雨从这四方院中落下。
低矮的四方屋檐,框出一个窄小的天井一般的正方形。男人就如同被砍去了四肢的困兽一般,在这铺着青砖的四方形内,匍匐爬行。
终于,他摸索着爬到了井边。
男人伸手按住井口边缘,然后努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
雨势越来越大,院子里的奴仆们都已经被他支出去了。
瓢泼的雨打湿了他的身体,十根鲜血淋漓的手指抓住井口边缘,血水顺着雨水往里滑,男人霍然抬头。
是他自己。
陆枕猛地一下睁开眼,淅淅沥沥的雨声消失了,那股黏腻的潮湿感也随之褪去。
熟悉的熏香伴随着少女的馨香萦绕在他身边。
少女合衣睡在自己怀里,她唇上的口脂已经被自己吃的差不多了,眼眶微红,那是被他逼出来的。
苏邀月呼吸匀称,并未被陆枕吵醒。
陆枕微微侧身,指腹轻抹过小娘子微红的眼尾,眼底流淌过清晰的宠溺温情。
然后他缓慢重新躺回去,盯着帐子顶部。
那张贴着湿漉黑发,伏在井口边缘的脸还在自己的脑中挥之不去。
陆枕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望向院子里那口井。
这口井在从前已经听小娘子的话封住了。
梦境最后,“他”一跃而入这口井中,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这就是他最后的结局吗?
他的结局真的改写了吗?
这个梦境太过真实,让陆枕忍不住想起了那位神。
神已经无法阻止这个世界的苏醒,那么,它会做什么?
.
萧袅袅作为侯府的假千金,王氏过来吊唁,她当然也要跟着过来了。
听说马晓生连做妾都不愿意要萧袅袅,王氏也是一肚子气。
“母亲,对不起。”
萧袅袅坐在马车里,垂首跟王氏道歉。
“你有什么错?还不是那马晓生有眼无珠,待母亲替你寻个更好的。”
此次洛川并未出来,因此马车内只有萧袅袅和王氏二人。
萧袅袅听到王氏的话,明显一愣,“母亲……”她还以为王氏会责备她。
“对了,听说你跟那苏邀月住在一块了?”王氏对苏邀月并不是很满意,她总觉得这小娘子瘦马出身,心思不正。
“依我看,你还是回来住吧。”
萧袅袅垂首,轻轻摇头,“我在外面住的很开心。”
洛川已经笼络住侯府人心,每次面对洛川那看似柔弱,实则阴狠的眼神,萧袅袅知道,侯府已经不是自己能待的地方了。
自从洛川来了以后,王氏处处看萧袅袅不顺眼,可萧袅袅走了以后,王氏又开始想念起她的好来。
人只有失去了,才会开始怀念那些好。
“袅袅,马家那边你就别搭理了,我会再替你寻其它好亲事的。”王氏如此道。
萧袅袅想到那小舟之上的事情,神色微恍。
“母亲,如果我终身不嫁……”
“什么?”王氏立刻皱眉,“别说傻话,女子哪里有不嫁人的。”
萧袅袅莫名想到苏邀月跟陆枕,若她也能如月儿一般找到相互喜爱的人,那么她自然是愿意嫁的。
听说月儿已经成为那位陆公子的未婚妻了。
如果,她也能这样勇敢一次,是不是也能获得幸福?
王氏还在说着其他青年才俊,萧袅袅没有应声,心中却已经有了决断。
她决定将小舟之上的事情告诉渔夫,若是他不介意此事,那么,她就愿意嫁。
至于马晓生,听说他病得快死了。
真是报应。
.
萧袅袅随王氏给那位小公子上完香后便孤身一人去了永宁公府的小花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