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瑯替两人斟了酒,端起自己那杯抿了小口:“……说实话:以前在金陵的时候,身边的人总是很多,能讲话的很多,能吃喝玩乐的也很多——那个时候和你还没什么交集——我记得,他们总是都捧着我,拥簇我,说到底,也就把我当个钱囊在捣鼓——指望着我不知何时就掉出点儿银子来——活了十七年,第一次遇到有人明白地告诉我真相——那个人就是你——把我这个财神像一榔头给敲碎了,掉光了金漆之后,我才看见自己就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所以……想来,偌大的金陵城,居然能找的也只有你……”
花良叙笑着举了杯与林瑯一碰,自己也抿了一口:“那……近来过得怎么样?——我看还不错,磨掉了以前的富贵像,如今脸上都有些男子汉该有的棱角出来了。”
“是吗……”林瑯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操劳之故吧。”
“馆子生意还不错吧——”
“也不和你吹牛了……就是个小买卖。”林瑯也伸手从盘子里捏起一只龙眼:“倒是还不错——只是陈滩那块儿地方太小,着实有点施展不开拳脚……”
“地方虽然小,可没挡住你成长得这么快——”
算是获得了花良叙的认可——曾费心追求的这件事就这么在轻描淡写地对谈中猝不及防地达成了——林瑯一时间却也没觉得自己有多雀跃:“以前我还笑你——觉得你从小就随着父亲抛头露面地出去与人打交道,净和那些大人学了一般的油腻;现在我后悔笑你了——这有什么可笑的吗?像那时候的我一般——毫无资本的意气风发才叫可笑吧。如今肩膀上扛起了不单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担子,于是路也走得小心翼翼的,可那姿态一点都不可笑——会觉得很踏实。”
“敬你夸我——”花良叙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快告诉我——肩膀上扛起了谁的担子?”
“诶?”林瑯没反应过来。
花良叙狡黠一笑:“说话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啊,自己也没察觉吧——脸红了一下,眼神也柔和了许多——是什么样子的好姑娘?”
“……狡猾。”既然被看穿了,也不需要隐瞒;相反,近来的混沌状态,更需要看事通透的聪明人帮自己出出主意:“……其实,不是个姑娘。”
花良叙剥龙眼的动作流畅依旧,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哦?”
“你会不会觉得我恶心啊——我以前最反感那些富家子弟们玩弄小倌儿取乐——如今自己倒变得像是一个小馆儿,终日里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枕于另一个男子的手臂之上,偷偷感受他的温度——你说,我是不是生什么病了?”
“既然你信得过我,同我讲这些事——那这杯酒我干了。”饮尽新斟的温酒,花良叙继续道:“你说的那个男子,莫不是唐玉树?”
“……嗯。最近越来越奇怪,脑子里挥之不去关于这个傻子的一切。甚至也可以明确地察觉到自己想和他待在一起的那种心情——就待在一起,没有别的事,简单地看风起看日暮,知道身旁有这么一个人——你一回头,他便冲你笑——如此,似乎也就可以别无他求了。”林瑯为花良叙再将酒满上:“你还记得他?”
“记得——很值得依赖的男孩子——因为路过我们所在的隔间,听到那些女子对你出言不逊,便肯为你挺身而出——你如今这么爱慕他,我倒私心觉得替他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