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杨仪感觉有身影在面前一晃。
她睁开眼睛,却见是俞星臣站在床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薛放。
杨仪一下清醒过来,问道:“怎么了?”
俞星臣转头看向她,脸色煞白,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这幅模样却看的杨仪心惊,她生恐薛放有个不妥,忙起身检看他的情形。
却见薛放依旧昏睡着,虽未曾醒来,但也不似有大碍的。
杨仪稍微松了口气,有点奇怪地看向俞星臣,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是那副神情,弄得她的心一时都缩紧了几分。
俞星臣见杨仪这般反应、举动,也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没想到自己让她误会了。
俞星臣问:“薛督军一直都没醒来过吗?”
杨仪觉着他问的更是奇特,皱眉说:“若醒了就好了。”
俞星臣本来还想问点别的,回想方才听见的那模糊一声“俞侍郎……”,又看看杨仪的脸色,还是抿住了唇。
杨仪嘀咕了那句后,却又自悔,觉着自己不该对他那样。
见薛放无恙,她便起身:“我给你看看伤。”
俞星臣重伤之后,也昏迷了两天才醒。
等他醒来,听说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杨仪但凡得闲,便亲自来探看,时刻留意,吩咐汤药等等。
一日之内,至少要查看次。
当然,也不仅仅是对他如此,包括一切在兵备司养伤的戚峰付逍以及金员外众人,亦是同样。
可在俞星臣醒来后,她不过是一天看望一次,确定无碍就罢了。
俞星臣知道杨仪是真心想要他好起来。
但她大概……又不愿意他过多地承她的情。
这种体察,让他心中越发地滋味难明。
慢慢地解开衣裳,杨仪细细瞧过俞星臣的伤处,尤其观察周围的肤色。
毕竟是箭簇射入肉中,最怕的是清理不当,或者箭头有铁锈之类,若融入血中,形成血毒之症,那就大事不妙。
杨仪细看他伤口周围,虽仍有些微肿,气色正常,幸无大碍。
她吁了口气,请灵枢帮忙,给他把衣襟掩好。
又嘱咐道:“你的伤势也不容小觑,在痊愈之前,还是尽量少动作吧。”
这几日杨仪也听说了,俞星臣自从醒来后,便又忙的不可开交,还不如先前昏迷不醒的时候,倒是还能多睡些时辰。
俞星臣答应:“是。我知道了。可……”本来想叮嘱叫她保重身体,又知道她不爱听这些,而且他说了她也未必遵从,于是道:“薛督军也不会有事的。你且宽心。”
杨仪原本都没怎么看他,闻言才抬头。
对上俞星臣的双眼,她感激他能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是安慰也好,是祷念也罢,总归是好意。
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影,如同带着些许明亮的淡然月影:“嗯。”
俞星臣又看了眼榻上的薛放。
他似乎再度陷入了沉眠,极其安静。
俞星臣犹豫片刻,扶着灵枢的手告辞。
出门之后,灵枢狐疑地扫了眼里间门,悄声地问他:“大人,刚才薛督军叫的什么,怎么听着像是……”
俞星臣正担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闻言问道:“你听见了么,是什么?”
灵枢本不敢贸然出口,听他问,才回答道:“倒像是叫‘俞侍郎’,是叫大人还是叫别人呢?”
“不清楚,”俞星臣顿了顿,假装无事:“大概是他的伤势太过于严重,昏热所致。”
说了这句,又格外叮嘱:“不要告诉别人。”
俞星臣往前厅去的时候,却见穆不弃带着一个人迎面走来。
远远地望着那人沉稳干练的神情气度,俞星臣轻轻扬眉。
从他醒来后重新操持军务,通观全局,夏州,冻土重镇,定北城,以及弗邑关外,自都在掌握。
除了有一个地方,有点奇特。
那就是丹崖启云。
原先鄂极国出尔反尔,趁着北原攻打冻土重镇的时候,试图将丹崖启云重新夺回去。
本来薛放是想让穆不弃去救援的,谁知穆不弃并不曾去。
但是丹崖启云却稳若泰山,来犯之敌反而被打的七零八落,狼狈逃窜。
穆不弃对薛放说有个很稳妥的人去了,但还没来得及告诉是谁。
他更没有跟俞星臣解释。
所以在俞星臣看来,若是丹崖启云只靠本身之力将敌军击退,却仿佛不太可能,如有神助。
直到此刻亲眼见了,俞星臣才知道,果然“如有神助”。
因为穆不弃口中“稳妥”的人,竟是隋子云。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这个人……薛放在羁縻州仿佛手足的两人,在这关键时候,都赶来了。
隋子云望见俞星臣,也微微一笑,向着他颔首致意。
两人碰了面,俞星臣道:“此番又有劳将军,千里迢迢,雪中送炭,实在难得。”
隋子云道:“一方有难八方来援,同为大周人,何分彼此。俞监军实在客气,何况监军也是身先士卒,令某钦佩之至。”
俞星臣含笑,又看看穆不弃,问道:“是要去见薛督军跟永安侯?”
穆不弃道:“正是。”
俞星臣便对隋子云道:“也该去看看。既然这样,便先不打扰将军,请去。”
隋子云拱手:“回头再跟监军细说。”
这几日,穆不弃看城中情形安定,正打算回威远去。